这次岁岁伤到了肺腑,看着奄奄一息的徒弟,陆明只是长叹一声,配了药,支了人仔细照看,带着郑荣走了。
而文孙也不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堵,默许了平安可以陪着岁岁。
按照芝容的吩咐,岁岁吃了药之后会昏睡上好一阵,等睡醒了,就要及时进行药浴。
谷中只有吉婶一个女的,自然这事得麻烦她,不过考虑她年纪大了,平安便请她先在外屋软榻上休息,等人醒了在叫她。
吉婶对平安印象不错,见他有心守着,便也不做这个碍眼的灯泡。
岁岁烧得厉害,平安不断地替她更换用来降温的布巾,生怕她醒了口渴,用小炉子温着水,随时想喝都可以。
他不放心,生怕岁岁醒了却没人照顾,一杯杯浓浓的苦丁茶喝下去,苦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
但他没有丝毫抱怨,只觉得自己再苦也比不上岁岁受得苦。
他知道,这丫头是担心自己,哪怕她水性不佳,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只可惜,现在平安是满腹心思无处可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多负担顾虑该多好,这样他便可以陪着她在这出山清水秀的地方终老一生。
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却其乐融融。
将来若是可以,还可以生几个胖娃娃,男孩女孩都好。
平安一想到这,不由心中泛起一丝柔软,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渴望安定,渴望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家,这个字,简单,却让人心生温暖。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岁岁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累得很,她做了很久很久的梦,这些梦一个接着一个,稀奇古怪,但却让人累得很,理智不断告诉她,她睡得太久,该醒了,但身体却不受控制,依旧无法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懵懂之时,她只记得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握住,温暖得很想,还有人不断在自己耳朵边嘟嘟喃喃地说些什么,只可惜,她什么都不太记得,只觉得这声音聒噪的很。
平安听到了岁岁迷迷糊糊的梦话,似乎是做了噩梦,平安只得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被子,像哄孩子一般,耐心地哄着。
“别怕别怕,我在呢—别怕别怕……”
岁岁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脸邋遢疲惫的平安。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吉婶给你熬了稀粥,你要不要吃点?”
平安看着她,一连串的问她。
“渴了,想喝水。”
岁岁现在口干得很,老老实实地说。
平安一听,立刻到了水过来,细心地吹了吹,温了才扶她起来喝水。
大约是这段时间烧得慌,一连喝了两大杯水,岁岁方才觉得舒服些。
看着忙碌的平安,岁岁想问他几句,但还没开口,吉婶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将她抱到了浴桶里头。
熟悉的药味冲进鼻子,吉婶利落地搓着她的身体,里里外外,一点都不肯放过。
岁岁很快了然,一定是师傅特意嘱咐的,为了不落下病根,将来自己难受,岁岁十分配合。
直到整个身体的肌肤开始微微泛红,身体也开始回暖,吉婶方才将她抱回了床上。
“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准备午饭,现在你得饮食清淡,不许挑食。”
吉婶自小看她长大,对她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仔细叮嘱了平安几句后,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平安生怕她冻着,房间里头多烧了些炭,热得人有些气闷,岁岁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窗,不禁示意让平安打开通通风。
“可是……”
“我自己就是大夫,你还能比我懂?”岁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数落:“屋子里烧得暖暖的,但却不通气,到时候一出去,一冷一热,更容易再次染上风寒,而且不通气,对我的身体也不好,还不快照着本姑娘的话去做。”
平安一想,她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立刻将门和窗开了一点,不对着人,但却能保证通气。
“你先别忙了,坐下,陪我说说话。”
岁岁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平安,忍不住有些好笑,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好,你想聊什么?”
平安一听,顿时听话得像只小狗,乖乖坐了过来。
他也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你一直守着我?”
岁岁看着平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虽然平安什么也没有说,但看他那副表现,却与之前有所变化,岁岁又不是傻子,如果说,之前对平安的心意只有一两分,那么,现在这一两分便增加到了四五分。
“嗯,你这丫头也是傻,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也敢来,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岂不是万死都难以赎罪了。”
“谁要你万死了,”岁岁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问他:“那你能不能说句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平安一听,顿时只觉得脸上有些烧:“嗯,喜欢,而且不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刚刚我就在想,只有你,能让我觉得,想要有个家,想像老话说的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但又不敢……”
“为什么不敢?”
岁岁听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忍不住有些羞囧,这家伙,脸皮厚了不少。
“我不能欺骗你,我还有自己的牵挂,还有责任,对兄弟对朋友的责任,有人与我相识一场,如今就躺在后山之中,有人曾将性命托付给我,现在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不能不管他们。”
“连我也比不上?”
岁岁知道这是一个十分无聊且让人为难的问题,但她却很想知道。
平安一时语塞,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十分圆滑的答案:“在我心里,你不会比这些责任道义重要,但一定会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你是我心爱的姑娘,我希望和你一起,生儿育女,白首不离,但与其让你陷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倒不如更愿意让你过安稳的,没有危险的日子,所以我很为难,加上你身边有比我更好的选择,难免觉得自惭形秽,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姑娘。”
“你这话倒是有些意思,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岁岁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平安察言观色,心头一松,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老老实实地点头:“谁让你这么好,谁都喜欢你,我不过一个穷小子,又是个麻烦缠身的人,只怕给你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