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从水面上冒出了两个脑袋。
怜儿早就被水呛得昏迷,此时正耷拉个脑袋斜靠在寤歌的怀里。
幸亏这艘花船并没有驶出太远,不然就真的出大问题了。
李可呼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寤歌连忙呼应。
“在这呢!”
两人合力将怜儿移到了岸边,好一阵折腾才将她肺中的污水排出。
怜儿缓缓地将眼睛睁了开,先是有一阵茫然,下一秒却是惊恐地坐了起来。
“我没死?”
寤歌见她无恙,就弯着腰拧起裙角的水渍来,她边说还边将头往不远处昂了昂。
“刚刚是逃脱了,就是不知等会儿会怎样了?”
怜儿迎着她的目光将视线朝前方望了过去。夜晚码头的露气颇大,只能看到浓浓的大雾。
正在她不解时,有嘚嘚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开始声音还很小,但几乎只在转瞬间,仿佛就有万马奔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最先穿破浓雾的是一黑色的高头大马,再出现的则是那马背上的人。
那人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拉着缰绳。
一声吁唤,大马前肢被高高拉起,头上的鬃毛亦在此作用下毫无规章地朝四周散去。
一匹,两匹……紧接着,有更多的高头大马奔至而来。
气势恢弘,场面雄壮。
大队人马朝花船那处奔去,唯有最先那个骑着黑色大马的人,朝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爷!”李可见到来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可邹野的心思显然不在他的身上,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连忙下马问道:“你没事吧?”
这话显然是对着寤歌说的。
他胳膊微抬,可能是觉得不合时宜,又连忙将胳膊放了下去。
说实在的,邹野眼里的担心寤歌并不是没有看到。
相反的,她看得可太清楚了。可就是因为这样,她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来了?”寤歌避开了他的眼神,有意转变话题。
“刚刚有人夜闯暗牢,我担心你们这边也出意外就赶紧过来了,幸亏……”那微喘的气息,能听出来他话中的后怕。
寤歌听到他这话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她连忙试探性问道:“你是说这是同一批人干的?牢里……没出事吧?”
“没,狱卒发现的及时,并没有让他们计划得逞。”邹野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出意外,应该是蛮人。”
寤歌身后的怜儿想上前询问,被她暗中阻止了下来。
她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妮子肯定是要问她那姑姑的情况。
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远处花船上,两方人马正战斗正酣,刀光剑影。
而他们码头这边的氛围也不太对劲。
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几人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
邹野看了看她身上那浸湿的衣裳,好几次想找寤歌开口都忍了下来,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怜儿的身上。
“带着那小丫头回去!”他这话是对着李可吩咐的。
说完就准备离开,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很忙。
“寤歌姐姐!”自从那邹野开了这口,怜儿就吓得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因几近贴着,寤歌都能感觉到这小丫头身子在不断颤抖着。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我也去!”在李可上手之前,寤歌连忙抢话。
“爷?”李可看了看邹野,有些摇摆不定。
“随她!”
这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寤歌了。
这两个字一出,别说是寤歌她们了,就是李可都长舒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李可只牵了一匹马过来,寤歌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打算。
但她怎么可能和邹野共乘一骑?
所以最终,是她搭着怜儿一起离开的。
李可看着那走远的两匹大马,嘴里都可以塞进一个鸭蛋来。
这蓉蓉姑娘,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啊?
那做派,那气度,怎么感觉连爷都被她压了一头?
李可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开。
那三人一转眼就没了人影,他也不再耽搁,立即重新牵了匹马过来。
*
三人一路前行,直奔暗牢的地下大牢而去。
越深入台阶,身旁的怜儿全身就越抖得厉害。寤歌半途有探过这小丫头的额头,显然是发烧了。
那女人一如既往地绑在木架上,只是身上明显多了几道伤痕。
听到声响,她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逐一和三个人对视,又逐一将视线移开,脸上并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但这样子的她显然不是邹野所想看到的。
“今日那人是来找你要名单的,还是来灭你口的?我想,应该是后者吧!毕竟,要不是我手下发现的及时,你现在可就是一具尸体了。”邹野跨步上了台阶,又继续说道:“当然了,他先成为一具尸体了。”
听到这话那女人才将头颅抬了起来,她没说其他的话,只是出乎意料地对着邹野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邹野眉头一皱,将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
他看向怜儿的时候有扫视了寤歌一眼,见对方没啥反应心里亦有些不舒服。
这人现如今对他,可真是够冷漠的!
心情莫名的烦躁,他招了招手,示意怜儿上前来。
这次寤歌没有阻拦,或者说她根本也拦不住。
这关必须怜儿自己来过。
邹野推攘着怜儿来到那女人的面前,强迫两人面对着面。
“这人你认识吧?之前你可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呢?”邹野一把将女人的头发薅起,其话语直戳人心窝,“可她对你好像没甚感情呢?你出生入死要她带出去的名单,她可是直接给我了呢?”
“不可能!”那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有如破钟。
“你自己回答。”邹野将目光对准了怜儿。
“我……我……姑姑,对不起!”怜儿终究还是选择诚实回答。
哪想她这回答却是彻底激怒了那女人,她全身不断挣扎着,就连木桩都左右摇晃起来。
“怜儿,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当初别人虐待你可是我替你解的围,这么多年你在宫里平安长大我也没少出力吧?对,我确实是蛮族细作,可我有让你卷入其中过吗?
就这一次,我就让你帮我这么一次,为什么你就不能答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女人显然是受打击过大,彻底疯魔了,一边说话一边有血液从她嘴角流了出来。
着实可怖!
“姑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不能……”怜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不知道她现在该怎么办?
寤歌姐姐说,她若想活着,就必须与姑姑毫无关联,更甚至于还要亲手杀了她。
可是她做不到,她根本就做不到!
胸口处闷闷作疼,或许是伤口裂开了?
她脑袋亦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能冷静思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谁能来救救她?
就在她昏倒前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寤歌姐姐那熟悉的嗓音。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邹野,你满意了吗?你现在相信怜儿是无辜的了吗?”寤歌大声地控诉着。
邹野抬了抬头,并没有回答。
寤歌一把将怜儿抱了起来,语气冰冷如霜,“让开!!”
邹野侧身让位,动作就是他的答案。
他终于是松口了。
寤歌临上楼梯前看了那正大笑的女子一眼,意外般地那人亦将视线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继而迅离。
一个直堕地狱,一个奔向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