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八女看着微笑不语的公良雪竟，转眼再次看向了垂手肃立的黄中道。
黄中道抬头看了看公良雪竟，试探着问道：“不知我可否试言……”
“自然可以。不必介怀于陈俗旧礼。说真的，就连我自己，都有些一下子不明所以呢，什么时候变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呵呵。”
黄中道得了他的这句话，这才朝众人一点头，张口道：“大人说笑了……我跪走吏大人，是因为前朝秘密皇封的监察走吏，原本只是监察官僚民意，至多就是个探子而已；而大人他是天罡走吏，那就是天选的四道守察之一……”
“等等等等——”陈一旦再次忍不住出声道：“什么天罡走吏，什么四道守察，虽然你已经是鬼了，但能不能多少的，说点儿人话？？我这，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你们能听懂吗……算了，看你们口水到了嘴角的样子，那就是也听不懂喽……”
黄中道尴尬一笑，想了想，又道：“我忘了诸位是后来人……是我思虑的不周，那这样，我就啰嗦些，索性说个透亮吧：一般阳世之人但凡咽了最后一口气，本方土地都会第一个知晓，然后入户核实人口，再上报至城隍爷处，再由城隍签了离阳的文书，才能交付于鬼差，带往幽冥界各论赏罚后，再由十殿地府老王爷发付手下判官等，判处来去。这阴世路上，入第一关鬼门关之前，便有鬼吏小厮不停的聒噪交代：‘三善者中，上善报者可听地藏王菩萨说经，中善报者可见十殿君王真面，下善报者可选下一世投胎去向。而上中下三恶，俱要小心三天师，即：张天师、葛天师和钟天师。因他三位素来嫉恶如仇，对付恶人恶鬼，手段狠辣异常——一个可主人生，一个可主人死，一个还可以让人生不如死……’故而打从入了阴世第一天起，我就知晓了这些……”
“那这跟你说的那个什么守察和走吏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陈一旦挠挠头，再次打断他问道。
“其实要说在生时，绝大多数人，包括我，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走吏的名号的。后来得亏儿孙的银钱来得及时，我打点了鬼差以后，没入鬼门关，不走黄泉路，便在此地逗留悠游……其间遇上一人，自称作什么“鹤白翁”，是他引我到了此处安居，也是他叮嘱我要注意避开“四道守察”，便可一直悠游自在。至到了那时，我第一次听得了走吏的名号，也才知道，所谓“四道守察”，就是妖魔鬼怪这四道的查漏监察之使，实则是两人，一名天罡，一名地煞，乃是天选之人，天罡有先天气护身，重守；地煞有地绝刃裹体，重攻。名挂阳世间走吏，功不入天地记载，有天地仁心，但会穷苦潦倒……”
黄中道刚说到这儿，公良雪竟苦笑一下，忙摆手打断他道：“你说的这个什么翁，倒也是个善于总结的，竟然把个天生要饭的花子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老子真算是服了……”
陈一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挑眉头道：“不不不，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照他这么一说，你这天生碰不得钱，只能做个花子的原因，确实算是找到病根儿了！不管怎样，乍一听起来，还多少地有点儿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意思了，嘿嘿。”
孙大缸瞪大了眼睛，也道：“那，小爷，另外一位，地煞走吏，在哪儿？？”
公良雪竟苦着脸，无奈道：“不怕你笑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头，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同僚’，听这名头，我想着断不会像我一样就差沿街乞讨就是了——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不用心急。”
黄中道此时又道：“听您的意思，难不成是我看走了眼？？不会啊……因为那鹤白翁当时说过，天罡地煞二走吏，身边都有左右护持之人，今日里这两位小哥现出护持威严之势，加上那先天罡气是做不得假的——我当时就该明白，只是当时魔障遮眼，一心只想吓走你们，也就没有多想……”
“我的事，也是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我再问你，那你囚禁孙亚通，却又是为何？？”公良雪竟看了看他，又问道。
黄中道一脸愧疚，这才继续又道：“老朽惭愧，阳世里一生，只知道读书耕田，无所建树，于儿孙也无什么田产资本留下。及至到了闭眼下世，犬子黄甲听信方士之说，择了一处阴宅下葬，说是什么‘甲胄之地’，能旺子孙后代。又接连烧来银钱宅邸，日日念叨，嘱我好生盘桓，以占‘地气’。我心里有愧，又能落得自在，也就在此了……不久前这孩童被妖术所戕，装缸埋在了灶房之中，那位置正是‘通天之径’，更加襄助此穴旺盛……”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公良雪竟想了想，轻轻说道。
张八女见公良雪竟这么说，问道：“他说的这所谓‘通天之径’，是什么意思？？”
“其实要把话说透了，也简单：灶房原是人间百姓供奉灶王爷之处。他老人家两口子坐镇于此，原本主人间五味，流通五谷肉粮，搅动天地融通之气，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烟火气”。按照民间说法，每年农历的腊月二十三晚上，灶王爷要上天述职，故而当晚灶房所处之地，便会成为通天之处，地气随之挥发上升，清气由上而下回落，也就是所谓的“灵气养穴”之法。但毕竟是取巧之法，有违天道，凶险万分。故而利用这个方法滋养阴地，同样也会引来天雷地火。所以将孙亚通用那种邪术埋在灶口之处，实则是拿烟火混淆抵消地火，用铜盆过滤减轻天雷。这样，天罚便可由孙亚通代受，零散灵气却足够滋养黄中道的阴宅……所谓损他人而利自身，这就是个最好的诠释例子。”
“啊？？！那，那设这个局的人，可真够阴毒的……”张八女紧锁双眉，诧异说道。
黄中道在旁不禁面红耳赤，一脸的尴尬之色。
“只不过……”公良雪竟略微顿了一下，看了看黄中道，又幽幽说道：“你可知道，这邪术布局，却不主什么子孙富贵权势，而主要是祈襄房事雄昂……”
“什么？！！”黄中道一听这话，吃了一大惊，差点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公良雪竟朝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以阴命男婴装缸行此邪术效果原本最佳，但不知因何会换成了这个孩子……可怜孙亚通死时已然将脱童稚……你这后人，好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