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案情研讨会张昊主持,李辉旁听,会议桌上各部门的负责人分列两侧,周围同样围满人,不足五十平的会议室里热闹非凡。
当正对张昊的投影幕布亮起时,大家不约而同保持肃静。
主讲人是老秦,他手持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勾勒着令人作呕的照片,那是昨天晚上解刨受害人遗体时拍下的,内容已经不再是少 儿 不 宜的问题了,照片的“开胃”程度让几个年轻的警察恨不得把脸卡进手中的档案夹里。
“死者,女性,年龄在30到35岁之间,死亡时间8月27号夜至28号凌晨之间,死因是多器官衰竭引发的心脏骤停。
“经过DNA比对,确认死者身份为嫌疑人妻子徐璐并且与小辉送检的尸块相符,也证实的确是遗体手臂的肱二头肌。同时,我们在冰箱里取样的辣椒炒肉中,同样检测到是来自死者的DNA。”
听到这儿,现场不乏有人出现了呕吐迹象,但碍于面子都没敢当场释放,有的闷不作声出了门,有的生生吞咽了回去,毕竟领导坐镇,没人愿意当场出糗,关乎脸面,更关乎仕途,刑警看尸体给看吐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老秦毕竟是法医大神,面不改色继续陈述着:“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黑色商务行李箱里,同样检测到来自死者的血液与毛发样本,说明死者曾经被装进里面,经过比对,行李箱上只有嫌疑人陶怡文的指纹,但是在行李箱的血液样本中,我们检测出了‘丙泊酚’,这是一种常用的医用麻 醉剂。”
“麻 醉剂?”张昊皱眉问道:“死者生前做过手术?”
“这种麻 醉剂普遍用于外科手术麻 醉,从死者截肢大腿的恢复程度来看,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丙泊酚的渠道不一定出自正规医院,很多私人宠物医院做宠物绝育,以及黑市里都会有流通,所以无法根据该药品溯清源头。”
张昊点头沉吟半晌,指着荧幕上一张照片,问道:“左上角那张照片是什么?”
老秦顺着张昊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是死者后脖颈上的纹身,当时被死者的头发遮住,带回来以后才发现它,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死者生前刚纹不久,因为上面还有结痂,至于图案……应该是一朵花儿吧。”
众人看着这个纹身陷入沉默,这是一朵圆形的蓝色线条花朵,花瓣有16瓣,瞧着有些眼熟。
突然,一个女警惊呼道:“啊这…这个图案好像是小日子国的皇家图腾呀!”
张昊立刻追问:“你怎么知道是小日子国的?”
女警回道:“因为最近我在追一部关于小子日的武士剧,说的是一个红衣刀客,手持利刃劈天劈地劈空气,游走于尘世宫廷之间,惩恶扬善的故事。”
张昊心领神会,朝身边的毛永兴说道:“会议结束后,你让刑审队去给我问清楚陶怡文,知不知道他老婆纹身的事情。”
毛永兴点头,老秦继续说:“在白瓷瓶的酒水样本中我们检测出致幻剂‘麦角酸二乙酰胺’与嫌疑人血液中的成分相同,可以推测陶怡文曾经应该是喝过里面的酒。”
有的证据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与事先猜想的别无二致。
很多影视作品和小说剧情中,证据往往偏离现实,最后惊艳反转,当然,这在张昊经手的案件中并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
大多数犯罪主谋不会是高智商的人,聪明的人往往会避免触碰法律的红线,愚蠢的苦逼才会铤而走险,这就是现实。
老秦接着说:“床上金色的头发通过毛囊组织已经确定并非死者与嫌疑人,但在我们的基因库里并没有找到相匹配的参照样品,所以暂时无法确定头发的主人是谁。
“床单的精 液结块通过DNA对比,可以确定全部来自犯罪嫌疑人陶怡文,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不同时间节点往上面喷射……嗯,这种行为很奇怪。”
张昊紧皱眉头捏着下巴思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陶怡文的供述里说过,有一个叫代雨蒙的女人,每天都会来与他发生关系,这件事也许并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实发生的,头发属于代雨蒙,而精 液结块是因为体外射精导致的?”
老秦答道:“这种情况我们有想过,但是目前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那张床,它…太干净了,干净到只有这个女人的头发。”
张昊若有所思,似乎意识到老秦所谓“干净”的意思。
老秦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床单上有嫌疑人的皮屑、头发、精 液,甚至还有被害人的毛发与皮屑,唯独这金色头发的主人只留下了头发。
“如果是与嫌疑人陶怡文发生关系,即便她是悬空的,全程不碰到床单,最起码也会留下 体液,可是什么也没有。”
说到这儿,众人脑海里纷纷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衣不遮体的女人,悬在半空,金色的发丝自然下垂着,一个男人用下 体衔住女人,就像中式建筑里的榫卯结构。
女人在空中有节奏地摇晃,男人就像在表演双人拉丁舞般将女人举过腰间,最后横刀立马利刃出鞘,一射千里,正中靶心。
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次次都能命中十环,这得是多高难度的操作,专业杂技团都没这么高的把握。
张昊迟疑片刻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毛永兴走上前去,接过老秦的激光笔指着荧幕上切换的画面:“陶怡文,12年毕业于宣山大学商学系,母亲在生下他以后不就便自 杀了,父亲常年国外国内跑,最终在陶怡文毕业前不久积劳成疾最终病逝,他继承了父亲的外贸公司。这些就是犯罪嫌疑人发基本信息。”
毛永兴切换幻灯片,继续说道:“痕迹鉴定的同事经过现场勘验分析,确定掉下楼的窗框并不是自然脱落,而是固定窗框的螺丝事先就已经被取下,只要稍微用力,窗框就会松动掉落。”
张昊看着那空洞的框框疑惑道:“这能说明什么?”
李辉道:“说明,要么有人想让房间里的人死,因为无法确定时间,有可能是凶手提前设计,造成屋里人意外身亡。又或者,凶手想砸死楼下的某人,最后佯装高空意外坠物,当然,这两个可能目前只能是猜想。”
毛永兴点头称道,“我还调查了陶怡文每日的通话记录,在8月12号当晚9:20,赵林曾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那天之后,从13号起,每天的晚上9点左右,都会有一个陌生号码给陶怡文打电话,每次通话不超过1分钟。
“这个电话我们查过,是不记名手机卡,查不到机主本人,最后一通电话是昨天晚上。”
李辉点头表示肯定:“嗯,的确有这个情况,昨晚他接了一通电话,听说话语气以及挂断以后的陈述,他表示电话那头的人是他老婆徐璐,徐璐好像在催促他记得喝酒,当时他就倒了一杯,也就是秦法医说的那个白瓷瓶的酒,通话时间前后确实不超过1分钟。”
张昊点头,转头追问毛永兴:“可以确定电话拨打的位置吗?”
毛永兴无奈道:“因为并不是实时通话,况且时间太短,运营商保存的基站数据包只能给定大致的区域——宣舟区。”
张昊默默地摇摇头,宣舟区几十上百万人口,跨度之大,这个信息等同于大海捞针。
毛永兴继续说:“我们电话问过艾瘟科技人事部门,他们反馈徐璐从8月13号起,就没再去上过班,至于为什么没报警,是因为徐璐递交了为期半年的请假书面说明,请假理由是——就医。”
“就医?他得什么病了吗?”
“艾瘟科技最后一次常规体检是在去年年底,体检报告里并未说明徐璐患有重大疾病。”
张昊说:“员工未说明其病因请假半年,公司也能同意?这公司挺大方啊!”
言外之意,正常公司不可能因为不明所以的病情,让一个员工请假半年,能够通过一定有原因,张昊在责备毛永兴没调查清楚。
“老大,会后我会亲自跟进调查清楚,这需要去徐璐所在单位收集相关线索,但是……”毛永兴露出一丝无奈。
“嗯,我会给郭局说明情况向他申请搜查令。”
毛永兴继续说:“我顺便调查了陶怡文老婆徐璐的通话记录,记录显示徐璐七月半当晚7:00给赵林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通过话。”
“邻居反馈,8月12号当天下午夫妻发生过口角,随后徐璐就给赵林打电话,赵林又给陶怡文打电话,难道赵林是给他两口子调解矛盾?”张昊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从通话时间看,感觉不太像,因为两次通话时间都不长,均在1分钟内,这与赵林的通话记录核对过,一次在7:00,一次在9:20,两次通话间隔两个半小时,如果是调解矛盾……”
李辉心想,一个倾诉者,1分钟内就能将这“家家难念的经”诉说清楚?一个调解者,1分钟能把矛盾摆平?陶怡文说当晚赵林打电话给他,电话里说要找他喝酒,相比之下电话约酒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毛永兴继续说:“赵林这个人的基本情况,我们查过,12年毕业于宣山大学主修心理学,毕业后以交换生的身份全额奖学金去了意达力的‘都灵学院’进修硕士学位,今年五月才回国,至于他现在从事的具体工作,社会人际关系……暂时是空白。”
张昊点头,他知道对于艾瘟科技的调查是需要特殊报备的,何况是赵林这种管理层。
张昊问:“对代雨蒙的调查怎么样了?”
“代雨蒙12年毕业于宣山大学,之后在一家服装贸易公司工作过两年,后来因病离职回了老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我们查过当年他的就医记录,当时她做了一台人流手术,想必应该是爱情受挫,所以一气之下回了老家泾县,现在没有他的手机以及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已经通知县城的同事协助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张昊问:“代雨蒙和赵林他们三人是同届的同一所大学?”
“是的,还有一个细节,当年代雨蒙当年做手术还发生了一件医闹事件,又是泼油漆,又是拉横幅,当时事情闹得挺大的。”
“嗯?因为什么?”张昊问道。
“据说是主刀的刘主任手术事故,导致她无法再生育,但事后调查组调查下来的结果是与刘主任严格按照行医守则操作,最后事情就此淡化了。”
人流手术本身是一种逆反人体受孕过程的行为,对身体的伤害可想而知,从古至今因为人流导致的悲剧屡见不鲜,虽然现代医疗技术比从前发达,但人流导致的意外也时有发生。
“老大,这些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
这时,李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