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有机体的衰老是注定的。
尤其是身居高位者,人老了,深谋远虑,就会多想想退位之后的事,为自己,为子孙后谋福祉。
嫑管屁股干不干净,安然出了官宦樊笼,就可日夜畅饮美酒八百杯,皇帝老子不及吾。
若不是邪祟导致暴旱发生得太突然,秦绍优念念碎的荣辱丢一地,白首回乡笙歌拥的幻想自然是安稳的。
秦绍优晴黄的脸,带点黑灰的小眼珠子睿智一转,道:“楚大人想得周到,但咱们也该主动起来,比如先组织进行采购置办粮食的事宜,还有那些趁机倒卖、哄抬高升米价的商贾走贩之辈,不能放任不管。”
楚先和点头认同,对这些事了然于心,不再半推半就,道:“下官一向觉得为官者,先为民利,后纾己困,救万民脱离水火,方乃有为。秦大人,下官前日有所统计,能从道衙银库内折兑出二百六十万银币用于赈灾购粮。”
楚先和顿了顿,见秦绍优正在沉思凝听,还点了点头,又放慢声,道:“下官认为其中两百三十万银币买商贾或者纳粮大户以及其他郡府筹集粮食之用。”
秦绍优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楚先和见状,继续拖出盘算:“余下的三十万银币进行防疫材料、设备和人力的采办与布置。至于这些日子无灾无难的各郡官员职吏就折半发饷,等苦日子过去了,税收有了,布政司再统一补齐。秦大人,您是经历过大世面的阅历之人,下官才疏学浅,未想到的不足之处,还请赐言补充。”
秦绍优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楚先和能够清晰地报上账目,至少本职分内之事是无差的,但暗想他早已准备好,原来是等我拿定主意。
秦绍优为了稳妥起见,谨慎的问了句:“楚大人,这荒年,粮食筹集,那些商贾大户应该不会老老实实的开口要价卖粮吗,这二百三十万银币恐怕是杯水车薪?”
楚先和认同地点了点头:“购粮银币确实捉襟见肘。”
秦绍优接着问道:“楚大人,您估计这统一采办的粮食能有多少斤?”
“大人您洞察实属英明,这粮食在丰收之年确实不值什么钱。”楚先和想了想,迂回道:“半个月前暴旱没有开始前,即便有逃荒的灾民进入净绗道,那粮价也就十铜板一斤。可如今……”
秦绍优见楚先和吞吞吐吐,示意道:“不妨直说,你我俱是圣上办事的奴才,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楚先和“唉”叹了一声,怒目充气地说道:“秦大人,现如今,这市场贩卖的粮食涨到了三银币一斤。昨日下官寻思必要时请督察司、市令司介入,将哄抬不良商人拘禁,将粮价压下去呐。”
秦绍优瘦削的老脸大吃一惊:“什么!三银币一斤!这些卖粮户的商人,心可真黑呀!这三千铜板才能买一斤米粮!这都翻了三百倍,这些行商之人的良心怎地如此之黑!”
楚先和叹了口气,脸色无奈,道:“商人唯利是图,但这哄抬米价确实没心没肺了,这是发国难财呀!这是吃人血肉呀!这是变着法的杀人呀!可……即便这样,这三银币大多卖的还是掺了泥壳的糙米哩!”
秦绍优还未听完楚先和之言,就已经气的叉腰,浑身颤抖,连乌纱帽落地也顾不得去捡,涵养不再,气愤道:“这群狗娘养的奸商,就是在杀人,比祸乱的邪祟还狠,诛心,杀人诛心呐!”
楚先和见状,连忙劝道:“大人,稍安勿躁,不要伤了肝火,急气伤体。”
秦绍优儒士出身,端的就是文人姿态,现今骂出了这口气,随后想了想,光这样发脾气也不能解决事情。
秦绍优弯腰捡起乌纱帽,看了看乌纱帽上面的八块玉饰,下了决定,道:“楚大人,这天地之间,莫贵于人,人以忠孝为立身之本,为人不可贪,为商不可奸。”
楚先和赞同。
“现在就以本官口谕拟发通告,告知那些卖粮大户、地主、商贾,卖粮可以,但哄抬米价,让灾民吃不上饭,那就是间接的害人、杀人,朝廷允许行商,许可万物的生产、倒卖与流通,并非不让他们盈利入账。”
楚先和打了个激灵,他看见秦绍优的情绪虽然愤懑,但依旧条理清晰。
秦绍优继续道:“但是,一定要告知到位,凡是昧着良心的钱财,本官迟早会秋后结算的。我秦绍优,这顶八玉乌纱帽哪怕不要了,也要给他们定个价,十二枚铜板一斤的粗粮,凡超过这个数的,一律交与督察司、市令司定责!必要时请军控司协助驻兵,可先斩后奏拒不降价的不良商贩!然后劳请楚大人积极走动附近的郡府,调集粮食,把粮价压下去,得让灾民有的吃!”
楚先和的目光愣愣地看着这只官场老狐狸,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他脑海里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一声不吭的闷葫芦竟有如此铁血的决心,当下被感染,不再推诿,抱拳拱手:“是!”
秦绍优掸了掸乌纱帽上的灰尘,缓和了语气,当即又接着拍板:“吾乃净绗道布政司一把手,凡事我担着。裕京的旨意是把灾民拦截在陇西府、凤翔府二十郡以西,只要不过了那条底线,咱们也稍微装个半瞎子,不如再寻觅几处颇为宽裕的郡城,将逃荒的灾民疏导一些过去,也能减轻凤翔府辽州城的压力。等过段时间,粮食充足的调运过来,一切就能平稳了。”
楚先和赞成,施礼告辞:“下官这就去找督察司、市令司、军控司办差人员核拟折子。”
秦绍优见楚先和退去,自己顾不得休息,随后将八玉乌纱帽戴在大好头颅上,黑白参半而又干燥的头发又被压盖。他要一一落实政策,这汉鼎帝国还没崩呢,职责就得运行下去。
这秦绍优、楚先和也算有良心之臣,平日里大鱼大肉确实没少下肚,若说没人拿银子孝敬他们也是不可能,不存在的假话是应付老百姓想要的青天大老爷之形。
但这二人至少关键时刻还能有所担当,拿得出抚民的主意,至少还对得住头戴乌纱之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
一心为官者,切不可沉溺权谋,只为攀登权力高峰,要知,权力再大能大的过老天爷嘛?
然而,世上的好事不凑巧,坏事都刚好,偶然的凑巧爆发,却有必然的宿命。
泰兴十六年十月初六,西北定边军区遭到了匈兇玡帝国的攻击,匈兇玡前锋大军攻势凶猛,突破了边防军区后,直接插入西域都护路,先后攻破了密藏道的阿勒泰福府、天山府。
匈兇玡闪击速度之快令两府守卫士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二十郡之地遇到了大规模的外虏进攻。
风卷残云之气势,三天之内,密藏道就丢失了六郡十三府的控制权。
若不是李怀忠骑的是一匹好马,跑得快,赶紧回了西域都护路的武都府,接管了密藏道军控司的军权,进行组织御敌,恐怕昔日的蛮寿还真能在十日之内实现一百多年来他们的夙愿。
密藏道四府丢了两府的军控权,之后差点丧失整个密藏道六千里之地的领土。
首先遭到冲击的汉鼎子民皆是愤慨,戳着李怀忠的脊梁骨大骂:“李怀忠真他娘的该拉去菜市口砍头!”
蛮寿卷土重来时,可不讲武德,选择了趁你病要你命的时机,但准确地讲,此蛮寿非彼蛮寿,乃是匈兇玡帝国,姑且称之蛮寿外虏的后代子孙吧。
自康武宗大幅度削弱蛮寿军事力量,霍炎秉打残了他们的主力之后,卫庆将残余势力驱逐到塔克玛沙漠以西,汉鼎帝国从此稳控密藏道,属于领土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先后在最西侧设置了定边军区、西域都护路以及武都府,层层环绕打造祁衡山脉西侧,牢牢掌握控制权。
那西侧定边军区的以西,则是塔克玛沙漠。
塔克玛沙漠以西,据传是黄沙漠土八千里的生命死亡禁区,就算是游牧民族蛮寿以前也是很少涉足塔克玛沙漠以西一两千里。
那里气候恶劣,昼夜温差大,缺水少食,暴晒而死,沙暴撕裂的机率十分大,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
或许天不绝蛮寿,惨败的蛮寿外虏被霍炎秉、卫庆赶进塔克玛沙漠的深处,有一部分西迁五六千里的沙漠地带后,死伤不少,最终寻到一大片绿洲。
这片绿洲名叫艾拉勃之地,蛮寿需要这片草木丰盛之地养精蓄锐,恢复种族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