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虞国崇明二十三年,大败铁弗驻军和援兵,彻底占领佛柞、泰城、渭城、洵溪河谷,将战线推进到河西河道。
半年时间,铁弗在一营三地损兵折将十三万:原来驻军三万,前来为公主卜兰珠招亲造势的六万,先后两批援军——甲骑兵、铁骑兵共四万。
这,还不算洵溪河谷的五百守军,以及在河谷灰飞烟灭的运粮部队。
最后一战,南策军和天雄军同时发起总攻,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攻下佛柞大营、泰城、渭城,肃清了全部敌人。
渭城守将霍云达战死;泰城首领盖格德战死;佛柞大营,首领维律巴勒战死,铁骑兵总领伏嘎狸战死,少主卜黎椿被生擒,军马副都侯胡不花花自杀,甲骑兵总领卜诺海为保护少主忍辱被俘。
西虞捣毁了与康利城面对面的佛柞大营,只保留了泰城、渭城,将后二者改造成己方城池。
硝烟还在弥漫,空气残留着刺鼻的硫磺味。
佛柞大营残存的议事大厅里,南策军副将裴镇海正在在审问几个高级俘虏。
“来人,将敌犯卜诺海押出去!”
门口一阵人影晃动,眼前衣襟飘拂,裴镇海抬头一看,有两人并肩而入。
“将军、郡主!”裴副将连忙起身相迎。
元宇澈手一扬,止住了他:“继续审问!”
又向旁边的圈椅做了个延请的手势,双眼含笑看着未婚妻。
玉丽筝冲他一笑,眼波潋滟,在圈椅坐下了。
打了个彻底的翻身仗,大家心情都很好。
裴镇海坐下来,执起毛笔:“下一个,进来!”
两个士兵押着一人进来。
只见此人年过而立,头发花白,被按跪在桌子前,瘦削的双肩隆起到耳垂。
“报上姓名!”裴镇海落笔在纸上写着序号,头也不抬。
“姓名?”跪坐地下的人喃喃自语。
“报上姓名!”裴镇海冲着那人的后脑勺,重复了一句。
“姓名?”
这时,押此人进来的士兵说:“禀告副将,小的听到有人称他少主。”
“卜黎椿?”裴镇海搁下笔杆,倾身向前。
元宇澈和玉丽筝也直起身子。
“抬起头来!”裴镇海大声说。
那个士兵扳住那人的头顶,让其面对裴镇海。
裴镇海与卜黎椿有过一面之缘,这时仔细辨别一下:还真是铁弗少主卜黎椿!
转过头,迎着两位主子询问的目光,裴镇海点了点头:此人正是卜黎椿。
玉丽筝十分震惊,传说中的铁弗国王嫡长子卜黎椿,二十五岁,能骑善战,英姿勃发,相貌一流。
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双眼浑浊,黯然无光。
裴镇海正一正坐姿,肃然讯问: “你可是卜黎椿?”
此人缩了缩肩膀,慢慢应声:“是卜黎椿。”
“你可承认,你战败了?”
“战败了。”
“那好,先押送泰城,关进大牢,等候处理!”
“等候处理。”
……
又审问了几个高级俘虏,事毕,三人留下来议事。
玉丽筝说:“看来卜黎椿果然疯了。只是,短时间内病得如此严重,不符合常理。”
元宇澈紧了紧脸色,命令裴镇海:“查一查卜黎椿身边人。”
“是!”裴镇海领命而去。
当晚,调查结果出来了。
经西虞太医诊断,卜黎椿服用了能麻痹神经、致人反应迟钝的毒药——寒碱散。
裴镇海严审卜黎椿身边的侍从,层层抽丝剥茧,查到专管卜黎椿起居的浩日监身上。
浩日监供认,他被甲骑兵首领卜诺海威逼利诱,不得已在少主饮食中投毒。
寒碱散就是卜诺海提供的。
卜诺海授意浩日监,必要时才下毒,因此少主有时清醒有时迟钝。
要不要继续深挖卜诺海?元宇澈和玉丽筝商议之后,决定暂时不动。
那,装作不知,让卜诺海留在卜黎椿身边,继续行不利之事?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借刀杀人,由卜诺海慢慢整死卜黎椿。
毕竟,卜黎椿曾经是铁弗一员悍将。
不过玉丽筝还是建议:隔开二人,将卜黎椿单独关押,阻止其病情加重。
于是将二人关到泰城大牢,严加看守。
千里之外的朔庭,草原上已是葱茏一片,各种野花点缀其间。
西边有难,二十二岁的四王子卜黎棋出征鄯兰。
在后廷辞别了母妃,卜黎棋在宫门见到守候在此的父王。
南方失利,西边作乱,父子二人脸上都阴云密布。
侍从奉上两杯酒。
卜麦利递给儿子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向儿子扬了扬:“儿,这是无比荣耀的时刻!喝了这杯酒,父王等着你凯旋归来!”
“谢父王!”
父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用力摔到地上。
“砰”“砰”两声,碎瓷片四溅。
“请父王放心,儿子定将踏平鄯兰,为死去的将士报仇!”卜黎棋看着父王的眼睛,“恳请父王考虑,将大王兄救回朔庭。”
卜麦利眸光一闪,逼视四儿子。
卜黎棋说:“不知有多少次,儿子在这里看着父王送大王兄出征。儿子的热血力量,都是来自大王兄!”
说着,拱手作别,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卜麦利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向左走了几步,却又转回右边,走向琴大妃的寝殿。
“大王,您来了!”娇媚可人的琴大妃迎到门口,手里拉着十岁的儿子卜黎椰。
“父王辛苦了!”卜黎椰上来攀卜麦利的手:“父王坐下,儿子替您捶捶脊背!”
坐在案桌后的草垫上,乖巧懂事的小儿用拳头肉嘟嘟地捶着两肩,娇妻琴大妃莺言软语投喂着茶点,卜麦利暂时将种种不快抛到一边。
“椰儿,假如敌人来侵,你如何应对?”卜麦利问背后的乖儿。
卜黎椰不假思索应声:“椰儿就骑着呼都马,挽起格其弓,将敌人统统射死在宫门外!”
“哈哈哈!”卜麦利笑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很久没这样开怀笑过了。
卜麦利笑得飚出了泪,琴大妃连忙用手帕替他擦拭。
卜麦利挡开手帕,站起身,仍然大笑着,却向门口走去。
“大王,您要去哪里?”琴大妃问。
“父王,您不吃早饭吗?”
笑声渐渐远去,琴大妃脸色一沉,对身边的知心阿妈说:“派人跟着,看大王是不是去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