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书名:圆周上的人 作者:林文兮 本章字数:2945字 发布时间:2022-10-19


全部人立刻沸腾,此前麻木状态的科学家、军事家、哲学家、作家、艺术家、医生、农夫全部大喊大叫的原地跳跃欢呼:

“白雾来了!”

“白雾来了啊!”

“可以出去了!”

“可以出去了啊!”

政治家极兴奋地抛掉手枪,用不可思议的惊喜原地蹦哒几下,他一般不会轻易蹦跶,除非确实狂喜。

一马当先往村外跑的是美女,只见她跑出卧房后就往山坳冲去了。其后是迅速的政治家,迅速的科学家,迅速的艺术家,迅速的哲学家,迅速的作家,迅速的医生,迅速的农夫,迅速的商人,以及跛着脚尽量迅速的军事家。

三天后,天气已转变为多云,大概是要下秋雨了。午后时分,村庄西南方向的树林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人,身子极度疲乏,脑袋垂耷着,走到农舍前面的草坪上就躺了下去,疲弱地呼吸着。其后陆陆续续有相同状态的人从不同方向摇晃着走近村舍,在舍前的草坪上躺了下去,疲弱地呼吸着。

很明显,出走山村的行动全部遭遇失败,尽管他们在丛林各处拼命地想要走出去,但结局仍然是回到原地,在拨开一处草丛或是钻过一个岩石洞又或是走出一片密林时,重新映入眼帘的都是那魔咒般的村舍。

大家躺在农舍前面的草坪上不想动了,三天的出走行动让他们疲惫不堪,绝望到近乎没有了感知,既感知不到饥饿,也感知不到口渴。

直到快天黑时,艺术家的脑袋忽然灵敏地翻动一下,最先站起来,疯狂的、到处的找寻着东西。

紧接着,其余人几乎同时跳蹦起来,即便不擅长运动的美女,蹦起来的速度也极快,都在紧张的找寻着什么东西。

政治家最为恐慌,狗急跳墙的要扑向艺术家,可惜已经迟了,五米远处的艺术家已经拿手枪指着他了。

政治家立刻跪倒在地,举着双手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啊!!”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这一幕,而天上,也有只小鸟飞过,却懒得看这幕,继续飞走了。

“我…我…我现在就要打死你!”艺术家激动得说话都不太连贯,手颤抖着就要扣动扳机。

“不要不要!”跪在地上的政治家惊惶道,“求你——求你不要开枪!”

“我就要打死你!”艺术家仍然很激动。

“求你不要!”

“我就要!”

政治家大惧,“我错了!我全错了!我不该压迫你,我不该压迫你们所有人!我错了!我错了!我错到顶点了!!”

“我就要打死你!”艺术家激动着。

“不要啊不要啊!”政治家极恐。

“我就要打死你!就要就要就要!!”艺术家两手握紧枪,就要摁下去的模样。

“我发誓再也不压迫你了!再也不压迫你们了!我全错!我改邪归正!我改邪归正!我要做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从今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好不好?好不好!”政治家哭求着。

“我就要打死你!!”艺术家整个身子都在用力摁枪的样子大声说道,“我不信你,一点也不信你!”

“求你不要!!”跪在地上的政治家赶紧向旁边的人乞求道,“帮帮我啊,帮忙说说好话,劝劝他,叫他不要冲动,杀人是犯法的啊!”

“狗屎!我受不了了!”艺术家浑身颤抖着,“反正出不去了,出不去了!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好吧!你打死我吧,但我还有话要说,请让我说完,那我死也瞑目了!”政治家忽然不挣扎求饶了。

“不要让他说,不要被他蒙蔽!立刻开枪打死他!”旁边不远处的作家担忧道,“快点,快点!朝他脑袋摁一枪,一切便安宁了!”

“我都要死的人了,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政治家提高声音道,“一个几分钟后成尸体的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让他说完吧,这人作恶太多,的确该死,我们都受尽了他的折磨,说实话,我真想解剖开他的尸体,看他心肝到底多黑!”医生看了眼艺术家,继续道,“但我觉得,应当也要给他死前把话说完的权利,让他死得瞑目。”

“快说完吧!”艺术家保持拿枪的姿势不变。

政治家听后嘴角歪斜了下,怅然笑道:“一切都不会有意义了,我们永远也出不去这里了,现在死和以后死没什么多大区别了。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就像太阳上以前可能有生命,有着如同我们人类一样的高级文明,他们也有过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有过伟大事业和伟大人物,然而,忽然之间地壳变热,喷出熊熊烈火,顷刻间所有都不复存在,一切荡然无存,期间的喜怒哀乐悠久灿烂精彩纷呈歌功颂德的所有人和所有事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提起,不会有人研究,也不会有人关心,有人在意,类似于从未活过发生过,我们也终将落到这种结局。千百万年后,我们的尸体早已化作土壤、养料,供予植物汲取生长,这里将会长出一片片的树林、草地,荆棘,而我们所剩的痕迹,随着悠悠光阴将彻底的消失不见,就像从未活过,从未发生。尽管开枪打死我吧,在这里,活与不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无限的宇宙时空里,多活个几十年和少个几十年又有何区别呢,一样罢了,都一样罢了,忽略不计罢了。”

作家听后更加担心,怀疑政治家试图用垂头丧气的人生观来消释艺术家的怒火。

政治家继续道:“我算是明白了,人活着不过就一张床几口饭,既然迟早要死的,又何苦去勾心斗角争强好胜呢。在死之前,我想给你们些忠告,等我死了,你们也肯定还会互相倾轧的,不要以为干掉我了你们就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时间一长,你们就会各自心怀鬼胎打小主意的,可是,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有这些想法,我是过来人,明白了这些勾心斗角的毫无意义,成天想着算计是多么的心累心焦啊,倘若上天还能给我活下去的机会,我再也不愿过这种天天算计猜忌的生活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何不把心态放缓放平,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看待世间的人和事?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猜忌和算计,有的只是互诉衷肠,畅谈着生活的点滴,或是和一个要好的朋友,在柔和的夕阳下散着步,在烛光的夜里捏着棋对弈,偶尔的晚上,对着月亮,举杯豪饮,那不是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吗,在这样简单的幸福面前,那些勾心斗角争强好胜是多么的乏味无趣啊!好了,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能简简单单的幸福快乐着,而我,确实罪有应得,的确罪不可恕!来吧,打爆我的头吧,结束我这罪恶的人生。”

政治家说完干脆躺在地上,四肢摊开,做出任凭处置的姿态。

艺术家感觉有点难痛下杀手了,他非常希望政治家扑过来夺枪,这样他就能顺势击杀之。现在对方毫无反抗任凭处置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太容易击杀而变得犹豫,认为对方不反抗的话很难杀出那种斩截性。

“开枪啊!”作家大声道。

“不要犹豫!”军事家也大声说,“绝不要犹豫!”

对方的不抵抗政策使艺术家的愤怒情绪成直线下降,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没杀过人的不适感,时而又夹杂出将要杀人的恐惧感。

“感觉他好像真的悔过了。”医生看着摊开四肢躺在地上的政治家说。

“什么意思?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作家难以置信,“你不会想宽恕他吧?!难道你忘了此前经受的非人折磨吗!”

农夫迷信思想比较浓厚,颇为忧虑道:“哎,就怕击毙后阴魂不散,晚上出来做鬼吓人!”

“这倒不会。”科学家因为舌头受过伤,吐字仍不清晰,但大家勉强能听清,看着摊开四肢不动的政治家,他又补充道,“死了就死了的,死了就没有了的。”

“有些人确实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站在农夫后面的哲学家说话了,“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这种人,但我觉得,即使不杀他,我们人多,团结起来,以后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吧。”

“对的,”医生道,“留着就留着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感觉他脑瓜还是比较灵光的,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许他能出谋划策呢。”

“这你就不对了!”哲学家说道,“看来你对人类的发展一无所知,终归来讲,所有的不平等起初都是由出谋划策导致的。”

“此话怎讲?”医生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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