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过大,演习被推迟,艺术节也无限期地延后。
“由于天气原因,今天演习取消,所有学员全部有序返回各班教室自习!”
淋成落汤鸡的一行人往着教室方向狂奔,原本还因为演习拾掇了的元希杭又成了一副狼狈模样。
等回到教室,大部分人还在午休,有些没睡的人听到她发出的动静,纷纷张望。
浑身湿漉漉的她坐在座位上,像一道刚出炉的菜肴,往外冒着热气。
“你去找老班请个假换个衣服,不然到时候感冒了。”
陈伊一回头,见她冒热气,忍俊不禁,眼睛笑成一条缝,压低声音对她说。
她点点头,顺手就将扎成丸子的头发松开,头发淋了雨,一撮一撮的头发黏在一起。
以指为梳,随意划拉几下,再把校服脱下,蒙在头上顺着头发揉。淋了雨,回教室坐了一会儿,她的脸开始泛着不正常的红,再耗下去肯定会感冒。
她想到老班的眼神,有些不情愿,可也怕生病耽误学习,无可奈何还得找老班请假。
看着她壮士断腕去办公室,陈伊一用眼神表示同情。
踏进办公室时候,开着空调的房间过于干燥,她的嗓子哑的厉害。
老班姓孔,教语文,大概五十岁的模样,脚做过手术,靠撑着拐杖给他们上课。圆圆的脸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可她的眼睛可以和草原捕猎的鹰眼相比,被她锐利的眼神瞥过只觉寒从后背起。
“老师,我想请假回寝室换衣服。”对上强势的老班,本就心虚的人显得唯唯诺诺。
老班坐在椅子上在准备上课的PPT,见她进办公室,侧脸觑了一眼,手里的工作没停。
没人说话的办公室只能听到敲键盘的声音。
有些老师见有个学生进来站着,抽空隙时间抬头打量。
女生瘦瘦高高,低着头看不清相貌。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蓝色连帽卫衣搭了条黑色牛仔裤,白色板鞋上还有水渍,在办公室留下浅浅的脚印。
看起来挺乖的一个孩子。
不是自己的学生,到底是没有什么可插话的。何况依着老孔的性子,更是不予许有人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众老师心里转过念头,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事。
“这几次考试怎么回事?”
即使没有被老班盯着,元希杭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看你各科成绩远远低于班级平均分,特别是数学,你怎么学的?!”
“再说你语文作文,写的什么东西?”
她低着头,忽然间有些迷惘。以前的老师说,你不必局限于任何写作套路,写你自己想写的,笔随心动。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挥着笔,尽情的尽情的,在纸上宣泄!
那是她的心在言语。
可现在……
“我教了好几遍,说按着套路写,出不了错,至少不会让你作文拉分。你自己看看你写的是些什么!”
垃圾,都是垃圾。
她似乎听懂老班的言外之意,觉得自己特别可笑。眼睛不会骗人,视线逐渐模糊。
“报告。孔老师,这是今天的值日生日志。”
清朗的声线恰如其人。
迟穆进办公室的时候生生打断了老班的训斥,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成绩好,为人温和,深受各科老师的宠爱。他的突兀打扰没有引起任何不悦,反倒惹得老班对元希杭兴致索然。
“快去吧。”老班大发慈悲给她写了假条。
看到假条,她化身领了旨意小太监,双手接过,然后像身后有鬼似的匆匆逃离。转身关办公室门的时候,手顿了几秒,刚好从门缝里看见那人微微侧脸的笑意。
一如当日。
回寝室换了衣服,她又拿毛巾搽干头发。宿舍里没有任何插座,自然不可能有吹风机。热水下午开始供应,没有热水可以去去寒气。
看了看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结束午休,想着下午都是自习,她决定干脆在寝室休息。
定好闹钟,反复确认时间才安心盖上被子。
淋完雨的不适感在被窝渐暖的舒适中消散。
等她回教室的时候,刚好赶上上课铃。
老班坐在讲台上,教室气氛沉重,人人低头,不知是看书还是在想些什么。
踏进后门的时候,她挺想替自己点一炷香。好家伙,直接撞枪口了。
“某些人啊,一天到晚闲不住,生怕多看两页书,多写两个题。”
刚坐到座位上的某人表示,不带这样的,完全躺枪。
老班冷笑一声:“别想着艺术节可以疯玩,教务处刚下通知,月考完再弄艺术节的事。我看你们这段时间没几个心思是放在学习上,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这一天天晚上都是在干什么?”
视线扫过班上装鹌鹑的众人,在讲桌上一轻一重地敲着。
“这次班上再有一科垫底,你们都给我等着。我发现只要我一松,有些人恨不得蹦天上去。”
“你们是我带过中最差的一届。”
标准的结尾像是套着固定的格式,惹得底下有些胆子大的人“噗呲噗呲”笑出了声。
除了第一节课老班用来训斥,下午的自习课都被老李和物理老师老王瓜分。
一下午的理科课让不太聪明的某只变得迷迷糊糊,看着数字和公式只觉脑壳发疼。
放学的时候老李还依依不舍的拖了十几分钟堂,最后碍于怨气都快实体化的众人,大手一挥放人。
元希杭表示,在拖几分钟堂,分分钟可以变成怨妇。
从刚下课的人声鼎沸到零星杂声,北楼整栋教学楼的几乎算空楼。高一高二在北楼,南楼的是高三的学长学姐。
北楼灯光明暗交错,南楼灯火通明。
高三对她而言真的遥远吗?学校三天艺术节高三全体正常上课。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的南楼,隐隐还可以看见奋笔疾书的人影。
回想走过的十六年,恍若昨夕。那么这三年,在以后的自己看来,又是怎样的?
只是一段短暂而模糊的记忆吗?
她追寻的是什么?
有风吹过,吹过她披散着的头发。心里忽然堵得慌。
雨已经停了。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