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头丧气地走到教室门口，刚好碰上叶菁嫣。
“班主任找你干嘛去了？”她见我无精打采地便上前问我。其实她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也很憔悴，比我好不到哪去，可能是因为这次期中考试没考好吧。
“我……”此时班上好几双眼睛正盯着我，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稍有出格的言行，想必马上就会有人去光明顶那儿打小报告。现在我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我心里很清楚，光明顶从没相信过我。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者他也不想给叶菁嫣心理压力，以免影响她成绩，事实上叶菁嫣成绩已经受到影响了，她从前二十跌到了五十开外。
至于我么，成绩本来就不好，压根谈不上影响不影响的，哪怕我进步了五十名也毫无意义，依旧是升学考试中的炮灰，马前卒。现在事关重要的是，我影响了叶菁嫣的成绩，成了叶菁嫣升学路上的绊脚石，是光明顶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怎么啦？你要说什么？”叶菁嫣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不痛快，便追问我。
我确实有苦说不出，和她提起办公室的事情，无疑就是在光明顶眼皮底下不打自招。
“没……没什么。”我看着她有些忧郁的面容，无奈摇摇头。
“因为昨天的事情？”叶菁嫣好像知道的并不少，可能是刚才她去办公室交作业本听到了些什么吧。
余水丰借着擦黑板的由头，走到我和叶菁嫣旁边。十有八九是想偷听我们的谈话。
我见余水丰来了，再一次摇头，示意叶菁嫣别说了。
叶菁嫣见我支支吾吾，问了半天，什么都不说，便柳眉竖起，生气了。
“我以为你变了，想不到比以前还要懦弱，现在连和我讲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叶菁嫣眼中透着淡淡的失望。她估计最不愿意见我这样闷声不响，选择逃避。
“你告诉我，班主任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问你喜不喜欢我？”叶菁嫣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等待我正确的回答。
我差点没有伸手去捂住叶菁嫣的嘴。
“好，我要去告诉班主任，你们两个在教室里谈恋爱！胆子真大啊！”余水丰突然大叫，从讲台上窜下来，在我背上打了一拳，接着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我挨了余水丰一拳，没有去追赶。现在余水丰去叫班主任了，我还是快点走开得好。
“他没问没什么！”我想赶紧敷衍了事，于是咬了咬牙，从她身侧走开了，不然和叶菁嫣呆一块就会被光明顶逮个正着。
我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叶菁嫣说，光明顶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叶菁嫣见我就这样走开，她的神情顿时露出难堪，她含怒剜了我一眼，对于我今天判若两人的冷淡态度非常生气。
“你知道我这次期中考试考得很差吗？”叶菁嫣扯住我的衣角。
“嗯”我下意识地拉过自己的衣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这样做等同于背叛。
可我在此时此地，根本无法向她解释什么，余水丰已经去叫光明顶来了。
“算了，你太自私了，只想着你自己。”叶菁嫣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我看见她眉头紧锁着，面容憔悴。
“你走吧！”叶菁嫣别过头去，我觉得她好像哭了。
我很想走过去安慰她，但我的脚步迟迟没有移动。我太懦弱了，从光明顶那逃脱后，已经把仅剩的勇气消磨殆尽。
“诶……”我长长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叶菁嫣回眸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去饮水机那接水喝了。
我坐在座位上，向叶菁嫣望去，她对上我的目光后，不再幽怨，只是冷淡。随之，她别过头去，走了。
“刚才班主任找你干嘛？”赵奕捅了捅我胳膊肘问。
“没事”我冷淡地回答，实在没心思应付赵奕。
直至上课铃响，光明顶也没有出现，余水丰耍了我。
整堂课我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和叶菁嫣解释，我怕这个误会越来越大。
终于等到课间时间，我见叶菁嫣在走廊上一个人看风景。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落寞。
我走过去，打算向她吐露心声，想要解开心结。
“苏苪东，你去叫樊晨晨来我办公室拿作业本发下去！”光明顶的声音吓得我打了个激灵。
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
当叶菁嫣回头看见我时，我刚好转身匆匆走进教室。
“等下节课上好了，再去解释。”我暗自下定决心，同时又为刚才差点被光明顶逮着感到惊险万分。
一天的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我一直在寻找和叶菁嫣独处的机会，却一直没有找到。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萦绕在心头，像一种不可名状的痛，它似毒蛇捕食般死死缠绕着我，让人透不过气，让人无法摆脱。
我开始有点痛恨自己的凉薄和拖延，为什么拿不出勇气直面光明顶，为什么非要等待机会找叶菁嫣解释呢？为什么不干脆利落走到她面前，和她说，“叶菁嫣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可我错过了，我有种预感，这次的错过也许已经无法补救。
放学后，我落寞地回家了。本以为要明天才能再见叶菁嫣。结果在路口杂货店遇见了她，我知道，她在等我。
“我今天这样做只是权宜之计，我不想你也被光明顶叫去问话！”我终于还是走到叶菁嫣面前，向她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办公室？”叶菁嫣幽怨地看着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连在教室里当众和我说话都不敢！”
我心头一颤，这件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中这么简单。
“我期中考试跌落了前二十，退步很明显，可你也不曾安慰我，也不曾关心我，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叶菁嫣说到此处，眼圈已经红了。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退步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谈恋爱了？”叶菁嫣用手抹了一把脸。“原来余水丰他们一早就告诉了班主任，他对我们的事情一清二楚。”
“真可笑，我和你明明什么都不是，你除了我还有高静雯还有那个什么江雨荷。我很想大声告诉光明顶，我在和你谈恋爱。可是我们什么都不是。”叶菁嫣委屈地哽咽起来。
“于是我只能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叶菁嫣垂下了头。
“班主任说你就是个怂包，根本不会承认喜欢我，他还说我就是在自作多情，别被你这个渣男骗了。你不仅懦弱而且成绩又差，根本不值得喜欢。”她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就和他打赌。我说你会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责任，承认和我的关系，承认喜欢我，会和我一起努力学习。”
叶菁嫣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开始打转。我很想一把搂过她，可是该死的理智却阻止了我。
“因为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男子汉。从你和语文老师斗嘴开始，到让赵悦撞玻璃，和赵悦妈妈吵架。这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天啊，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你居然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可你却偏偏不肯当众承认我们的关系。我在办公室里也听见了。你不敢直面班主任，甚至连承认喜欢我都不敢。”
我默默地看着叶菁嫣，我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虽然我有这样说的理由，却根本开不了口去辩解。
“你以为我会和你谈所谓的地下恋情吗？你以为我会沉浸在那些眉目传情里吗？”
“你如果连班主任的压力都顶不住，我们今后只会更加艰难。”她的每一句话都像石子扔进我心湖里，泛起涟漪。
叶菁嫣望着驶过的公交车，及其扬起的尘埃。
风尘吹红了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能爽快地说喜欢我呢？喜欢就是喜欢，怎么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像做贼一样？”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叶菁嫣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可是，你却让我很失望，我以为你会和我站在一起，可你却独自逃走了。”
叶菁嫣失落地摇了摇头，攒紧了拳头，可以看见指节都已发白。
“从你今天的表现看来，我似乎不值得你去冒险，不值得你直面班主任的责问。那么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叶菁嫣凝望着我，等我答复。
“叶菁嫣，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盯着她乌黑的眸子，发誓。
“不，你就是个懦夫，你已经选择了逃避。你为什么现在还要来哄骗我？你可以直面赵悦他们，但你却不能坦然面对我和你的关系。我很心痛！我很失望，就这样吧，我们这场游戏结束了！”泪水从叶菁嫣脸颊两侧滑落。
我也许从未了解过她，就像我也不曾了解自己一样。
后来，她还说了很多我似懂非懂的话。
“叶菁嫣，我喜欢你！”
我望着她的背影，向她喊道。
叶菁嫣推车的身子一震，她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许久，“晚了，我和班……光明顶赌输了，我答应他不会再和你有来往！”
“什么？”我心头一震，“叶菁嫣！”
叶菁嫣没有回头，跨上自行车骑走了，我知道，她只要一回头，肯定又要哭了。
止不住的伤感，
像一阵马蹄。
奔来是那样的疾，
还没等我发觉，
早已远离。
寂寞，
也像这转瞬而逝的
马蹄。
没有痕迹，
只是轻盈一触，
总令人提防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