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贴身衬衣，大概是一场梦吧，现在终于醒来，都烟消云散了吧。
秀云坐在窗户边上，单手撑着头闭目浅睡，忽然就被脑海里奇怪的一双眼睛惊醒，那是老张晕倒之前看她的最后一眼，从上到下反复审视打量评估自己身体的眼色，就像精明的商人在打量自己志在必得的货物，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让秀云觉得眼前人很陌生，最起码在父亲这个位置上是不贴切的，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天黑月沉不应该看到眼睛的，一定是误会了。
还在努力的挥去脑海里不好的画面，就听到“水，水”的呼喊，是爹爹醒了，秀云赶紧倒上一碗水送过去给老张喝，喝完水老张就瞪着眼睛在床上顺气“爹爹，您可有什么事要跟女儿说？”老张牙齿紧紧咬住左右摇摇头，秀云又退到窗户边坐着“女儿知道这么多年爹爹的不易，女儿福薄克母早亡，承蒙爹爹庇佑长大成人，平日里咱们父慈子孝也是和睦的，纵然生活艰辛度日多难，但是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颓丧，女儿甚是担心。”
老张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还没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总要等等更好“我儿心明眼亮，爹爹宽慰的很呢，你在家跟嬷嬷安心待着，铺子里的事情父亲会处理好的”
说话翻个身要继续休息，秀云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退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早上，老张早早就来到自家铺子，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跟满面愁容，下掉门板迎接清晨，检查药柜里的草药是否完好，里里外外洒扫庭除个干干净净，比平时更加仔细周到，怎么说呢！有那么点诀别的意思。
第一位上门的是自己的一个师兄，开口不问老张一路是否艰辛，路程是否顺利“药呢？药在哪？”老张疲惫地抬抬眼皮，只是为了确定来人“没有，路上不太平，没有药”大概老张的力气只够自己说出这么些话来，说完便倚在柜台上失神地望着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人，来的这个师兄还在等着老张的下文，没有搞到草药不是应该愧疚解释多多的嘛，可是怎么这个老张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意思，师兄对老张的态度很不满意。
想发作又没有什么立场，渐渐的一张询问的脸就变了一张充满憎恶的面貌“老张，咱们师兄弟之间我可就有话直说？”这回老张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看不到有任何反应，这更激怒了师兄，他可能还是喜欢那个唯唯诺诺满脸堆笑充满巴结的生意人老张。
“你是不是准备把药屯着，到时候大赚一笔，我可告诉你，虽然你医术不行，可是总归咱们师门还在，你要是做下没德行的丑事，师兄眼里不揉沙子”这样的话老张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从自己开铺子到如今，他们每一个师兄弟都奚落过自己，不管聊什么总能提到他医术不行的事，时常透出一股他们行医悬壶济世的优越感。
老张懒得理也没有力气理睬，任他说去吧都不重要！师兄对于这样的老张气愤至极，在他看来这就是被自己说破心思的心虚表现：无言以对。更是拿出师兄的威严来，誓要用自己大义凛然的话语把这个不成器的师弟带回正途，直说的口干舌燥面红耳赤也没有让老张瞧他一眼，最后撂下一句“孺子不可教”的狠话，心满意足的飘然而去。
眼看着要晌午时分，回春堂也没有出现老张期待的人物，长舒一口气满以为上午可以安稳渡过，一走神的工夫就听到声招呼，老张心下一紧“来了！”果然“呦呵！张老板回来了，我们钱掌柜的一直念叨您呢，等着给您接风道喜呢，您回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们这些跑腿的一声，亏着我心细想着来看看，这回我们钱老板可算把您盼来了。”
来人是银号掌柜钱老板的头号打手，因为凶神恶煞惯了，所以被人起了个雷老虎的雅号，平时就是做些催账讨钱的活计，被他逼得无家可归露宿街头横尸街头的不在少数，进门就是一大套的体面话，若让他知道老张身无分文，怕这雷老虎要吃人了吧！
老张不置可否，面上似笑非笑看着雷老虎，也不说话就是这么不温不火的死盯，雷老虎有点纳闷“这老家伙怎么看起来傻愣愣的”尴尬的笑两声，索性开门见山，假意在老张的小铺子里闲逛，看似不经意的问“张老板，咱们的账可快到时候了”老张点头“不是还没到嘛”不紧不慢地顺手抄起柜台上的抹布擦上几下吹上几口仙气。
雷老虎自然是知道没到日子说这些不应该，但是老张的房子跟铺面可是不错，只要老张还不上欠款，这些可就是钱老板的了，到时候主子吃肉怎么都会给自己喝口汤。
再说了，自己收到消息老张头回城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着，想来是出了岔子，到了这个时候老家伙还这么气定神闲，这不是明显不把雷老爷放在眼里嘛！牙一咬心一横，眼珠子瞪得溜圆显出一副凶相，就要伸手抓老张的脖领子来发难，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极好听的声音“爹爹，秀云给您送饭来了。”
秀云是聪明的，就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爹爹一定碰到烦心事了，所以亲自下厨给老张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没进铺子就看到老张在柜台里面站着，进来以后才发现还有外人，自己刚刚在门外喊叫太失礼了，进门直接羞的脸红。
雷老虎盯着秀云，明眸皓齿一张脸蛋，秋水盈盈惹人喜欢，两抹红霞点缀的更加动人，雷老虎一时竟看呆了，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犯愣，老张后知后觉惊慌喊叫“你要干嘛？”雷老虎惊醒回神，把手往下收回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狰狞的表情逐渐变得猥琐，怕秀云看不出他的心思还特意的发出啧啧啧的赞美声。
老张看雷老虎色中饿鬼的样子，不觉生出一阵骄傲来，毕竟秀云是自己的女儿，稳定心神重新大声说道“你们钱庄里没有提前收账的规矩吧”雷老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秀云“哎！嘿嘿嘿，我这不是多嘴嘛，您大人大量别见怪，我们掌柜的也就是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您的，我是个粗人尽盯着自己手上这点事，您先忙着嘞咱们过几天再见”说话又贪婪地在秀云身上打量多多，臊的秀云赶紧往后堂躲，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雷老虎才收回眼神，嘿嘿嘿的出了回春堂。
老张看看雷老虎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在后堂忙碌的秀云，若有所思的点头又摇头，深深叹气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