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镇子里某处狭小的巷子内。
季优左右张望,可除了面前一间看似很热闹的小诊所外便再没发现别的。
“那个,您说能解救我那些手下的……”
季优双手捏着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庒言。
小诊所显然此时并不安静,从打开的小门便是可以看到里头忙碌的景象。
穿着白大褂的周沧海正在给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孩把脉,而周围清一色几乎坐满了带着小孩儿的家长。
“呵~这老头儿是改了儿科圣手了?”
庒言压根没发觉一旁姑娘可怜兮兮的眼神,只是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穿着白大褂的周沧海。
话说这老头儿怎么说也是原一流道统的一宗之主,不说别的就那身份便是超然无比了。
虽然据说人品次了点吧,可他怎么说也是一身天人五衰的修为层次,这就让庒言很难将他与慈眉善目的老中医结合在一块儿。
就在两人待在门口愣神的工夫,门内的老中医面对一众嘈杂的患病儿童却是显得游刃有余。
只见原本哭闹的小女孩儿,在他随意几指点在某处穴位之后竟然也不哭闹了。
“老中医”又随意抽出一张处方单唰唰写下药方之后便是摆摆手,似乎是早已习惯了一般在让下一个病患上前看病。
“哇!那个老先生好厉害啊!”
当然,季优感叹的厉害其实并不是他的看病功夫。
季优作为掌控现实世界协会三方势力的中的魔女,别看她看起来如今一副柔弱的模样,其实只是魔女的能耐并不需要以多么强悍或者奇特的术法展现出来罢了。
就比如刚才,周沧海随意点指出来的指头其实是蕴含了一丝修者真气的。
这不暴露还好,真气只是稍一外溢季优便是直接窥见了这人身上的某种势。
这种势在魔女天生对整个世界的特殊感知之力下能让她看出很多讯息。
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看似安详专心治病的老先生,他的实力虽然没有身旁的男孩恐怖,可似乎自己见过协会内最强的存在与之相比也不过只是蝼蚁与山岳般的区别。
“可……”
季优还是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看庒言,虽然这老先生实力强大,可按她看出的讯息来比较,身边男孩的实力应该更胜对方不知多少倍才对。
其实她倒是并没有看出庒言具体有多厉害,因为就像是站在山脚看山顶一般,她压根无法理解那种层次的实际意思。
“安啦,那老头儿可不得了。
瞧瞧告诉你,十大道统知道吧?前阵子刚解散的青云观知道吧?
眼前这位可就是前青云观宗主,而且如果渡过五衰劫难那立地就是一个崭新的天人强者呀!”
季优被庒言这两句话弄得一愣一愣的,作为基本掌控并维护现实世界稳定的协会中人,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无知?
“道……统?青云观?天人?”
庒言斜了眼顶着好几个问号的小姑娘,见对方根本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话说之前不是说你们那什么协会不是非常强来着么?都能用十万卫星组成那什么……什么神视监视整个世界?
那应该很牛逼得才对啊,为啥连道统是什么都不知道?”
庒言这话一出季优的脸颊便是立马升温,她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弱弱说道。
“道统?是宗教之类的东西嘛?
那个我们知道的,世界上很多宗教他们的实力其实比之我们协会大的多得多。
那些宗教实力强大,可一般却也不怎么理会世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或许……这也是我们协会诞生的意义之一。
就比如之前脱离协会的教会来说吧,不过表面上说是脱离,实际上协会本就是那教会组织另外两方势力组建的。
甚至教会在协会内也是很是神秘,向来只是派遣骑士到各处武力支援。
说起来您也不要笑话我,和他们接触这么久我甚至连对方到底是什么教派或者宗教都不甚清楚。
他们和基督啊,天主啊也有类似的,比如每人都带着十字架,可他们行事风格也和那些教徒压根都是南辕北辙。
可能协会上层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吧,但是我……
总之,失去教会做靠山,我们就算是有很多身负异能的会员,可就我来看……”
眼看这小姑娘就像是找到了脏水桶一般想要对着自己狂倒苦水,庒言连忙摆了摆手。
“啊~知道了知道了,总之里面那人很厉害对这方面懂得比我多,知道这个就行了。
等等吧,既然有求于对方那至少等人家忙完再去打扰”
说着,庒言便是退后两步直接倚靠在身后的小巷墙壁上,同时抱着肩膀颇有种要闭目养神的劲头。
见到此,季优也是无奈苦笑。
作为求助的一方压根就没半点反驳的权利,特别是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作为筹码。
当下她也是乖巧退后两步,只是习惯性拉起兜帽与对方一起低头默默等待。
不过等的这段时间对于季优那是格外难受。
身旁的庒言似乎真的神游天外去了,对于身旁发生的事是全部都没察觉到。
等的这段时间,时不时有医治结束抱着小孩的家长走出来。
可门口一男一女就杵在那儿,男的一副吊儿郎当抱着肩膀的模样,一旁还站着个垂头不语一副受气包模样的女孩。
这幅组合再结合这里正好又似乎是某种无牌黑诊所,那自然只要是走出来带着孩子的大婶们可不就得指指点点一番。
甚至不少好心的小镇居民们忍不住,他们都纷纷上前劝慰脸色已经由红变黑了的季优。
说什么虽然这里的老大夫是儿科圣手,可毕竟堕胎这种事儿得去正规医院。
还有不少人恶狠狠瞪着庒言,让他赶紧带女孩子去大院云云。
不过可惜,庒言似乎真的心绪云游天外,对于身旁不管是唾弃还是鄙夷的情感都像是没感受到一般。
无奈,路人们见这小男孩儿怎么说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而且身旁那一直低头似乎很是委屈的女孩子也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倒也是无奈。
他们纷纷是担忧地看了看这两个孩子,可随后似乎又想起身后小诊所里威名远播的神医,于是都是无奈地带着自家孩子离去。
不过除了每个大婶儿在离去之前都得啐一口庒言小王八犊子之外,对着怀里的孩子们也是在叮嘱着些什么。
或许是叮嘱自家男孩不能像那不负责任的小哥哥学习,又或是让自家闺女谨记不能和那个小姐姐一样傻,以免以后被某个像庒言这样的小王八犊子骗去了身子。
总之吧,等到日头逐渐挂上正当空,似乎也到了饭点,小诊所里最后一个客人终于是被周大神医给挥手送走。
也不知道庒言是不是魂游天外的闲暇外,还分出一丝意志关注着小诊所里的缘故。
几乎是周沧海结束工作站起身之后,他便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
“呸!臭不要脸的小流氓!宝贝儿,走!以后可千万不要和他们一样!”
庒言刚醒转便是平白无故被啐了一口,他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自己在默念清神咒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因为之前庒言经常被那彘犬暗算性情大变,就算此时那家伙被小饿死鬼养着他也没忘记时常默念这清神咒法来巩固自己的心境。
眼看走过去的大婶还在骂骂咧咧的模样,庒言也是个大度的人,只是一耸肩便也不再计较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儿。
清神咒日常修炼完总会有一小段的圣人模式,似乎就像是变成了缥缈于世外的隐士高人一般。
“走走走,咱进去,拜访拜访这位周神医,这可不是我吹,恐怕找遍整个天上地下都找不到这般修为的老中医了”
庒言自顾自就这么走了进去,在身后的季优脸色好不容易由黑紫色缓缓又恢复了正常。
方才她一开始倒是也有过解释,可她这嫩芽菜的战斗力怎么比得过那些老白菜梆子。
那些大婶都只是以为小女孩害羞不好意思,于是无奈,季优也学着庒言开启了沉默模式再也不开口了。
不过庒言那是道家真法屏蔽了六识五感,这季优又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只能连续听着这些大婶们叽叽喳喳让她几乎晕厥过去的胡话。
缓了一缓,季优又是惦记起那些被鬼校吞噬的手下,于是连忙脱下兜帽整了整衣衫,跟随庒言的脚步走进了这小诊所的内部。
“嗨~老爷子最近可好?程医生他们出去度假还没回来?”
庒言进去就是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早就知晓有人等候的周沧海见庒言进来也不意外,只是对着办公桌旁的座椅示意两人坐下。
“不知您今日来找老朽有何贵干?难不成您已经有了针对那诡异之地的法子?
如果真是那样,那老头子我这一身还算尚可得修为您自吩咐便是”
看起来周沧海对那崔云也是憋着一股气,虽然表面上一直隐于闹市只是平常代替程医生看看病人,可实际上逼得他自毁宗门这档子事儿一直记恨在心。
被这么问庒言倒是小脸一红,实际上这段日子他也没闲着,对于那游乐园自然是不停找寻着另外下手的机会。
可无奈,自从上次从那里死里逃生之后,那个诡异的小世界貌似被什么屏蔽了一般,任凭庒言手段用尽也是无法再次进入那处地方。
不过说来庒言最近突发奇想,吩咐彪子那伙新与自己联系上的前青云观外门去办一件事儿。
那先不谈,成不成还是得另说,再说回一中这档子事儿。
庒言挠头看了看身旁一直低头默默无言的季优,说起来他倒是对这个沉默听话的小女孩儿有了几分好感。
没错!至少比起肖雪呈那娘儿们给人感觉顺眼多了!
“啊!倒是有点线索,不过这次倒不是直接针对那游乐园。
针对的是那人手下一只疑似鬼王境的邪物,具体的嘛……你来说吧!”
庒言给旁边使了个眼色,季优立马会意,斟酌了片刻用词之后清雅的声音在小诊所内弥漫开来。
……
“噢?没想到这些年道统不出竟然冒出来你们这股势力。
呵,罢了罢了,老夫现在除了报仇也没别的心思管那些有的没的。
开门见山吧,阁下此行来找老朽是想请我出山对付那迷阵?”
周沧海将面庞转向庄言,虽然因为五衰劫肉体腐朽苍老,可他的眼眸中却是隐藏着一道精光。
“啊是是是! 可不是吗!
那一大片雾霾只要我一深入,就直接能把我的等级全部抹到零!
嘿!这还讲理不讲理!
这也得亏是在阳间,搁到阴司那儿我大小得给那片雾霾来一个大镇灵咒!”
庒言正说得起劲,似乎真的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就过去将那片老校区的雾霾直接拍散一般。
可就在这时,周沧海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谈兴,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
“请赎在下无礼,老朽恰逢天人五衰一副躯壳老迈腐朽,对付鬼王境的邪祟恐怕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过当然,如果是要对付那崔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哪怕是舍得一身剐老朽也是会拼死相助的”
听周沧海这么说庒言一愣,而一旁的季优则是眼神黯淡下来,那悲戚的小模样丝毫不让人怀疑下一刻便是会泪洒前襟。
“唉?!瞧你这说的,我又没让你上去和那鬼王拼命,就是那雾霾太麻烦了。
话说你大小也是前十大道统的一宗之主,对付鬼魅邪煞这档子事儿不找你找谁?”
周沧海闻言也是有些头疼,于是他直接不管庒言两人,只是自顾自地掏出一部手机,可手机上的画面却是震得庒言七荤八素。
“嚯~!看来你这段时间融入凡人之间很成功啊!不光手机有了,你还会点外卖了!
不过话说你们不用忌口或者辟谷么?哎呀!你这老年人吃这么油腻也不好啊!要不给我也顺带一份?!”
庒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沧海从下单到付款,很是流畅地点了一份麻辣烫豪华套餐。
当然,周沧海没理会庒言,点的只是单人餐。
“这点常识都没有,又不是所有道统教派都奉行辟谷修身的路子。
道统道统,如果大家修行或者行事一致的话,还分那么多道统出来干什么?
我青云观虽然是道家,可更多的是以道门旁支的炼器法门立身。
用凡俗之人粗鄙点的话来说吧,我们不过就是一帮铁匠,你还指望打铁的匠人能有很大克制自己欲望的可能?”
庒言听完小身板又是一震,今天算是又学到了,不然说人家正规道统出身的就是懂得多,自己不过随意和人家聊两句都能开阔自己的眼界!
“嗨!差点被你岔开话题!快说说你有没有办法解决那个能给人洗点的什么迷阵!”
也亏得庒言刚念完清神咒,不然以他之前容易暴躁的德行大小得将这老头揪起来问。
周沧海收回手机,很是无奈地看了眼有些动怒的这小后生。
“我就直说了吧,这件事儿我不准备插手,我得留着命用来和那崔云同归于尽”
见庒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周沧海又是压了压手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真的以为这事儿只有这么简单?
我等修士等阶为何用劫来划分?
就算你天赋异禀不需修习诸多入门的学识,可你这么多时日总得有些察觉出这劫是什么意思吧?
这劫就是天条给予我等企图跳脱轮转逆天而行之人的考验,不管是人神怪妖,又或者是单纯的灵鬼之类只有灵没有附身躯壳的存在。
不管我们修习的术法多么强大,那其实只是渡劫的手段罢了。
而劫难便是天条给予我们晋升的条件,渡过进阶你自然能用更强大的手段以备下一次劫难,渡不过……”
周沧海说到这,深深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庒言。
“不管以何种形式插入你这次的事情,恐怕我都会被直接被天条判定为入劫。
哪怕这事儿如果我能渡过直接晋升天人……可老朽不敢,老朽不敢赌这不大的概率。
你或许能平安渡劫,甚至以我的观察你可能受天宠爱可能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可我不行。
老朽怕一旦失手丢了这命,那以后恐怕我永远没有机会报我这灭门毁宗之仇了!”
说到这,周沧海的眼眸已经布满血丝,直到此时正好门外一声嘹亮的呼喊声这才把他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您好!您的外卖到啦!”
……
送走了求援失败无奈的两人,周沧海看着桌子上的外卖也是苦笑一声。
如今他真的是已经老迈不堪了,方才这外卖袋子被系得紧了点他都差点没有解开。
说实话,他因为本源耗尽本来就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历经完整的天人五衰,或许他也只剩下了数年或者数个月的寿命。
又是叹了口气,周沧海双手端起了饭盒,可就在他松开一只手准备拿一旁的筷子之时。
只见他的端着饭盒的手猛地一颤,一整盒米饭直接都倾倒在了双腿之上。
举起左手,只见那只手此时就像是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断在乱颤着。
周沧海深邃老迈的眼眸中此时竟然泛出一抹绝望的灰霾,他又是深深叹了口气之后这才抬起头朝着小巷的外头看去。
“唉……以前都说大多修士无法完整体验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一种遗憾,或许也因为这个最终的修行很多人无法做到完美。
可等我真正体会到这凡人的老迈病痛之感……
都是无病呻吟!放他娘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