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蓝奔进卧室,迅速反锁了房门。
衣帽间内的郎天成听到声响,边扣衬衫扣子边走了出来: “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我……”郎天成原本想逗趣两句,看清骆蓝的表情便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上前扶着她的肩:“怎么了?”
骆蓝双目如电瞪视着他:“我问你,程芮媛失踪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
骆蓝肃声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郎天成直视着她,眼中透出些许无奈:“关于程芮媛的事,我从来没有瞒过你。我和她的婚姻,只是形婚。最初我努力过,试图改善和她的关系,可她不接受,甚至……”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着满脸冰霜的骆蓝,他艰涩道:“我根本就没碰过她。我们只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扮演一对称职的夫妻。”
骆蓝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难堪,也明白他之所以对自己如此坦白,是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这何尝不是因为在乎她?
想到这,骆蓝心软语气也柔和下来:“书桌上那本书,是你在看吗?”
“是,看书时接到你们局里的电话,我放下书就过去了。”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门外随后传来钟宜的声音:“先生,有位张姓警官来找您。”
张峰来了!骆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郎天成拉到远离房门的窗边。
郎天成对着门外的钟宜回道:“知道了。我在换衣服,马上就好,请他稍等。”转而对妻子询问道:“我刚从公安局回来,警察又找上了门,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这么着急来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骆蓝将手机里拍下的B超单照片递给看他:“你见过它吗?”
郎天成快速扫过B超单后摇了摇头:“我确实没见过。”
骆蓝直直看进丈夫的眼里,仿佛想要将他看穿,半晌才将半握着的拳头一松:“待会儿你和张队回去,只管配合他们调查。”
“好。”面对妻子的审视,郎天成轻描淡写应了声。他知道骆蓝的处境,如果不是信任自己,她不会让他知道B超单的事。
他以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略显冰凉的双手:“放心,程芮媛的死和我没关系。”语毕便放开她的手,开门随侦查人员回了刑警队。
骆蓝想和郎天成再说些什么,喉头却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她收敛了情绪,拿出钥匙打开被她反锁的书房门,引着张峰进到书房,掉落的书本和B超单还静静躺在地上。
“刚刚我不小心碰掉书本发现了这张B超单,怕污染证据,我没捡它就锁门出去了。”
张峰笑睨骆蓝一眼:“你是怕证据提取程序不合规吧?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懂。”语毕,比了个手势,让痕检员宗霏提取物证。
宗霏戴上手套将B超单固定拍照后装进了证物袋,然后将书房门把手、书桌、书壳上的指纹全都提取了下来。
离开前,张峰给骆蓝留了一句话:“我只能说,我会找出真相。”
“这就够了。”
好友宗霏拍了拍骆蓝的肩:“别胡思乱想,等我们的消息。”
骆蓝勉强笑了一下:“谢谢!”
送走张峰和宗霏一行人,骆蓝去了家里的监控值班室。
郎家别墅二楼是一个公共书房和几间空置的客房,三楼西面的两间房分别住着郎母和郎天心,临近楼梯的东面则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和书房,郎天成注重隐私,没让人在三楼安装监控。现在只能调阅二楼走廊的监控,看看有哪些人上过三楼。
郎天成大概下午一点多离家去局里接受询问。他离开的时候,并没发现书里有那张B超单。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要陷害他的话,一定是在一点到她进书房之前,将那张B超单夹在书里的。
骆蓝翻看了监控记录,将相关时段的关键位置监控录像拷贝了一份。
当晚,骆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心中越发烦闷焦虑,她索性起身热了杯牛奶,然后端着牛奶到书房回看拷贝的监控录像。
下午一点到她进书房之前,只有负责清洁工作的王姐和女管家钟宜上过三楼,至于她们上楼的目的,还得询问过才能知晓。
这俩都是在郎家讨生活的人,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郎天成在薪资待遇方面很是大方,骆蓝实在找不到她们陷害他的动机。
若不是她们陷害,那张B超单又怎会突然出现在书房?
是郎天成欺骗了她吗?想到这,骆蓝一阵心慌,她想要喝点东西把自己从这种心绪里拔出来,却不慎将牛奶碰翻了。温热的牛奶洒在书桌上、键盘上,她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键盘,书桌上的牛奶四溢开来沾湿了纸巾盒子,她拿起盒子抽出纸巾将桌面清理干净,又擦了擦外盒沾上的奶渍。
放下纸巾,看着纸巾清新淡雅的外盒,骆蓝的记忆被拉回了三年前。
那时,她进入桐城市公安局法医科一年多,经过大量解刨验尸案例的积累对理论知识越发求知若渴,周末没案子的时候,她几乎都泡在图书馆自习室看专业书籍。
桐城市图书馆自习室的书桌,是那种读者两两对坐的四人大书桌。
某个周六,她因感冒睡过了头,上午十点到图书馆的时候,自习室的空位已寥寥无几,她转了几圈才选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
落座后,她像往常一样将包里的书和一应物品放在桌上开始看书。没看几分钟,鼻涕却止不住地流,她腹诽幸好带了一整盒纸巾来,于是伸手抽了张纸擦鼻涕,刚将垃圾扔进框里坐直身子,就察觉对面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一看,对座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她。男人生得平头正脸,肤色略黑,五官平常,唯有高挺的鼻梁算得上出挑,那挺直的鼻子下两道勾纹,硬生生赋予了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一股坚毅刚强的气概,加上他身周那沉稳的气质,在骆蓝的审美标准里,这算得上是个气质型帅大叔了。
没错,这是个大叔!从对方的外表看,他的年龄至少比她长十来岁。
那时候的骆蓝并不知道这个大叔外表老成,算起来顶多长她五岁,顶天也只能算个帅大哥。
骆蓝瞧着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察觉不到丝毫恶意。可他满脸笑意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她刚刚动静太大,打扰到他了?
想到这,骆蓝轻声对他道:“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男人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却什么也没说埋头看起了自己的书。
骆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感冒这回事,打喷嚏、流鼻涕这些生理现象并不是自身能控制的,骆蓝鼻涕流得凶,每隔两三分钟便抽一张纸擦鼻涕,她每擤一次鼻涕,对方含笑的视线便探过来一次。
后来,骆蓝在男人那带笑的眉眼里读出了些揶揄的味道,她不禁有些恼火。于是她放下书本,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明目张胆地盯着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想让对方也体会一把被人注目的感觉。
男人倒是定力颇好,他端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然后从骆蓝刚刚抽纸的纸盒里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拭方才不小心洒出的茶水。
骆蓝笑了,她完全没料到居然有人当着物主的面,用人家的东西用得这么理直气壮。此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笑容几乎是复刻对面那一位的。为了宣誓主权,她刷刷刷连抽三张纸巾,将鼻涕擤得震天响。
男人又抽了张纸巾擦手,轻笑声自他那牵得高高的唇角溢出。
骆蓝黑下脸打算离开,她取下椅背上的包,将桌上的东西扫进包里,一低头却发现包里有两盒一模一样的纸巾。
两盒纸巾都印着“洛兰”二字的艺术字体logo,外包装也一模一样。
这……骆蓝的脸顿时由黑转红。
这大型社死现场未免也太尴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