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默默无语总算结束了刻意缄口，家人们都已睡去。
他感到莫名的轻松，独自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放空了一切晦暗，眼神空洞地抽着烟。
夜风裹挟着寒意袭来，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提供着对抗的热量，真实着肉体的存在，清醒着思绪的飘乱……
不言不语的寒，送来的只是一筹莫展；
不茶不饭的酸，得来的只是一叶孤帆；
不离不弃的烟，换来的只是一地身残；
不舍不得的断，或许才是那一缕悠然？
带着一身的冰寒，他勉强而眠；
带着满床的温暖，她欺身而缠；
带着朦胧的娇憨，她问了句时间；
带着重拾的笑颜，他回了句，五点……
第二天，她无视洪兰的阻拦，热好了的早餐，来到了他的床边，捏了捏他酣梦的脸，他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起来了，吃了早饭再睡吧。”
“不吃了，我好困。”他裹了裹被窝，又闭上了眼。
“如果你不怕她啰嗦，我可以喂你。”她淡淡地威胁着。
“行，我起，帮我衣服拿过来。”
他无奈地坐起，并没有睁开眼，她拿来衣服，帮着他穿，还不时笑言。
“嗯，不错，比儿子乖多了。”
“来，套头。”
“这毛衣手感不错嘛，你啥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呀？”
“……”
吃完早餐，她挽起他的臂弯，带着浅笑嫣然，约他出去转转弯。还是那一处花坛，不再是一个人的孤单，他坐在石台的边缘，她单手揽着他的肩……
“亲爱的，我们好好聊聊，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老婆，谢谢你，无论如何，请你先听我说完。”
“嗯。”她点点头，态度很平和。
“我们设计的那个茶具，说实在的，确实不大符合国情，年前，我去了不少单位推销，也卖了一些出去，但是，我也听到了许多善意的声音，总结起来就是，理念很好，超脱太多，根基太浅，前景灰暗。”
“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设计不好吗？”
“我们的设计太过于理想主义，以为拒绝了抛弃型包装，就是环保就是创新，殊不知，国人对于包装的情节太深，重复包装，过度包装，所为就是面子，浪费一些没什么大不了，古代就有买椟还珠，现在更是包装成本远超产品本身。因此，我们的套装茶具，实用有余，面子不足，加上受限于尺寸的自我枷锁，设计上已经很难改变了。”
“可我们的产品还有文化的附加呀？”她大惑不解且大呼不平。
“文化？也许就是个伪概念吧，叶公好龙的人还少吗？”
他已然认清，虽有感慨，却也接受了现实，稍事停顿，继续说道。
“大多数客户的心理，主要还是人有我有，不求甚解，不论质量，便宜就好，因此，在价格上，我们就彻底失去了竞争力，做礼品、做批量都很难，而且，我们介乎制造与贸易之间，确实缺乏了根基，没有成本优势，附加值又被客户所忽略，如果一味低头做下去，必然是步入了死胡同。”
“是啊，我们的好别人看不到，别人的好我们做不到，看来也只能放弃了。”
她的总结很到位，事实确是如此，锦衣夜行只能是自我欣赏，临渊羡鱼只能是暗自嗟叹！
他的情绪不高，低头把玩着她的秀发：“唉~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找到适合的路，再加上银行的压力，连喘口气都难，又怎么能安心找路呢？”
“我知道，为了这个家，你承担了太多，你也很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你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我们一起商量着办。”
她轻轻捏着他的耳垂，他似乎陶醉了，沉默不语着。
她稍稍加大些力气，他终于有所醒悟，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
“眼下的现状是，经营公司，犹如无米之炊；重回职场，却是近渴远水；而银行，更是那讨债的鬼；之所以想到卖房子，就是要拒鬼在外，再图柴烧，或等待时机，或打工上班。至于这个房子，面积太小，等赚到钱换个大些的就是了。”
“唉~我就是怕没了房子，这心里又该无着无落了。”她没有激动，但还是忍不住哀伤起来。
“老婆，没有这房子之前，我们不是也好好的吗？人是最容易患得患失，没有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再失去就难以接受了。把那个房子卖了，多出的钱也够首付了，这样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能换个大房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继续还按揭，我既不比别人笨，也不怕吃苦受罪，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嗯，按照你这样的说法，倒也说得通，你能保证再买个房子吗？”
“我当然能保证了，卖了这套房子，我立即再买一套。”
“只要有个房子，在哪儿都行，至少我不会心慌了。”
她脸上的忧色似乎减淡了。
“老婆，还有一个情况，你可能没有考虑到，儿子马上要上小学了，我问过老李，根据学区，那个小学真的很差，我打算帮儿子重新选个学校，以后咱们住的地方，必须要靠近学校，住在这儿已经不大合适了。”
曾经为了辅导班与自己闹别扭的他，此时却突然地改变，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房子的事情，也许这只是为了鼎立前面的观点吧？
于是，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这和你一贯的观点似乎不大一样吧？”
“基于家庭、环境、经济等诸多因素，为孩子寻求合适的教育资源，与我一贯的观点并不矛盾，而且，我最基本的出发点，就是早上不用匆匆忙忙，孩子能多睡一会儿，能有时间玩儿，所以，我不会盲从或攀比，我始终认为，孩子的小学时光应该是快乐的，没有压力的，而且，我依然不会为他报任何的课外班，我也不会去辅导他，他只要好好听课就足够了，关于这一点，也请你配合我。”
“好吧，他是你儿子，你说了算。”
她基本接受了他的观点，他还是那个他，虽然有任性妄为的时候，但考虑事情总是事无巨细，理性与感性并重，隐忍与随意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