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熟知乔装打扮刺探军情之事,想出一个微妙的主意。由祁连山安排,把杜若扮成女子模样,替代当值侍奉圣上者进入殿内,伺机察看皇帝的病况。杜若挖空心思削掉鞋跟,好在皇后善妒,君侧宫女皆要半遮面,北国宫娥身量又较高,自己低头略弓腰,学宫女走路,勉强能够蒙混过关。祁连山千叮咛万嘱咐,卯时宫女换班,人务空虚,太医院的人送来汤药到皇后亲奉喂药只有一刻钟,进去只能见机行事,皇上是否醒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几日不见,祥云似乎变高了。”
“是啊,身形较之前好像有些...该不会,御前侍奉的吃食比皇后殿中好,她没能约束住嘴。”
......
掌事太监趾高气昂将正在评头论足的侍女赶走,讨好般的对祁连山说道:“祁大人,您请,您请。”为防生变,祁连山今日特地比往前早来到“清君殿”外周巡视。
“等等,你发昏么,去外室候着。”
杜若仔细盘对过侍候的流程,却没想到无意间碰到盛汤药的碗都会被斥责。调去外室岂不是白费力气。不如,一碗药倾数扣倒在桃红色的衣服上。殿内刚刚对他横眉冷对,资历最高的宫女差点背过气去,顾不得收拾“她”,立刻遣人报与皇后,并且亲自领人去煎药处,希望他们多备了些。
杜若装作慌张的把清水倒入尽是药渍的碗中,大胆上前掀帘,立在下面的小宫女均害怕的不敢抬头,唯恐因目睹这等欺君罔上之事,牵连到自己。杜若身穿的“祥云”衣服位级高于她们,即便知道她做的万分不妥,亦不会提出异议,加以干涉。
北帝睡梦中恍惚感觉到生人靠前,抗拒般握合十指。时间有限,杜若心一横,哪管三七二十一,拉过他的双手,一齐搭脉。北帝悠悠转醒,顿时二人大眼瞪小眼。他的眼眸泛黄光,脉象虚浮,与误食“安魂散”症状颇为相像,那东西食之可伤五脏六腑,眸色变化会因人体质而异。刹那间,杜若被人一把拽出,抛在殿内,桃色面锦跟着飞飘落下,残留的妆容被蹭的惨不忍睹。
“东都使臣好不懂礼数,”皇后居高临下冷眼看他,嘲讽道。祁连山借此由头带兵进入护驾,皇后笃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只是嫡子根基不稳,祁连山圣宠犹盛,不便撕破脸,说道:“既见到北国天子,东都贵使也可回去交差,请速速离宫。至于帝姬,带回原处。”
“皇后,在下端详皇帝圣容,发现北国皇上有异相。”
“东都使臣说笑了,还用你来发现吗,祁贵给陛下下毒,满朝皆知,你所见就是中毒之相。”杜若不能承认皇帝中毒,“安魂散”本就罕有,要是作为东都使臣的自己挑明熟知此物,又为公主辩白说她不可能有“安魂散”,旁人更会认为是东都所授,意在谋害北国皇帝。从他们熬的中药来看,恐怕北国太医院的人也不知道此物何解。其实解毒不难,多喝水,虚弱状态下尽可能保持活动让身体出汗,吃点排毒养颜的草物即可,就是皇家人太矫情,一有异样就卧床静养,尽食些上好且大补的中药,毒在体内反而难以排出。
“非也,陛下不是中毒,而是上天示意。”
北帝也来了兴趣,气息微弱还强撑着问道:“哦,是何示意?”
皇后走上去扶他坐起,侍女挂起床幔,杜若理正衣服,信口胡诌道:“瞧皇上的症状,定是误食西北一带有名的‘天授散’,民间流传它是上天为验世人品性特意播撒在人间,凡食之眸色变黄者,便是天选之人。”
“信口雌黄,若真是天选之人,朕怎会有气无力,卧床多时?”
“陛下,是不是多日不动,少饮水,少用菜果,疏于政务?”
皇后发问道:“皇帝尚在病中,是又怎样。”
“动乃生阳之本,水乃万物源头,菜果生长吸天地之精华,陛下贵为天子,勤政是为造福整个北国,这四件事都不肯做,上天垂爱陛下,陛下却熟视无睹,这如何能好?依本使所言,停掉补药,出门走动,晒晒太阳,多喝热水,多食新鲜果蔬,继续勤政。不出三日,定会生龙活虎,恢复往日精神。”
“朕姑且信你,若不见好,可别怪朕翻脸无情。只是,你们东都特使怎么喜欢穿女装?连山,你看,这是何道理啊。”
杜若大窘,讪讪与祁连山一起告罪。他是心系陛下,自己使命在身,仗着略通医理,冒犯北帝。幸而北帝素来大度,不与之计较,下令彻底放了祁贵,并让他们退下。回去的路上,杜若心中疑虑越卷越多。平时捉弄祁贵的皇家子女不在少数,那个霜衣侍女的目标如果是随机的,那是与皇家有怨,或是单纯想害祁贵被罚。如果不是随机的,那目的在谁?她的目标很难是北帝,因为根本无法料定中招的会是皇帝。祁连山旁敲侧击,杜若的嘴此时就是合紧的蚌,怎么撬都不肯开。
杜若仔仔细细回想祁贵叙述的经过。祁邕的儿子祁玦,那是谁来着,莫名耳熟,是那日兵临云昭城下,北国将军中的一位。签订协议的时候,与之有过一面之缘,俊伟傲气,踔厉风发,孰能忘怀。照围场的情形,祁玦差点要了祁贵的命,不知内情的人也许会认为他们结怨已久。侍女的原话为冤有头债有主。是指向祁玦吗,但谁会用“安魂散”来复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