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今天是你生日啊!你怎么都不给大家说呢?”
冯护士很快反应过来,说道。
“还有,那个老头是谁啊?他穿着我们院的病服,是个病人吧?他怎么知道你生日的?”
不管真假,先把帽子扣上。
她笑得很甜。而且他们还绕过规定借用手机……
没想到姓李的居然好这口,她想着,笑得更甜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李护士匆匆应道,另一部手机的下落现在更重要,而且小冯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逃也似的来到3-16门口,房间门关着。
李护士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去。
秦临在睡觉。
她正要推门进去直接叫醒他,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拿走手机的真是他吗?
连一个老人都能轻易拿走手机,曾经也有人偷过,更何况,偷手机的人怎么会偷自己的手机,那不是明摆着惹人怀疑吗?
偷手机为了卖?那个手机壳又是怎么回事。自己用?别人的手机他知道锁屏密码吗?
那会不会是他有破译密码的能力,所以专门拿了别人的手机……他不是有病……
等等!
李护士突然醒悟了,这是精神病院,最不缺的就是精神病人。
用常理推想部分事情,吃力不讨好。
“直接去看监控啊!李梦你真傻!”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又看了眼睡觉的病人,转身下至一楼去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虚掩着,如往常一样,这代表着值班的人此时正在里面。
李护士敲了敲门,喊道:“张哥,我想看下监控。”
椅子移动划过地板的声音,随后门向里拉开,一个壮硕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几乎挡住所有望向身后的视线。
“李护士。”北辰做张哥的男人双手抱胸,并未让路。
“……我想,看看监控。张哥,你就帮个忙……”
张哥没有答话,头微偏。
“真的是急事!”她着急地说,随后压低声音,“是手机……”
“你手机不见了?”男人松了口气,安心了许多,“先借个电话打过去找找啊。”
“不是我的手机!是……”李护士停下来,张望走廊,正庆幸没人注意到自己,便看见了一个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鹅蛋脸的冯护士似乎正巧看见她,笑吟吟地招了招手,并且向这边走来。
“能进去说吗?”她说着,突然察觉到男人的表情有些异样。
“行。”他突然变得热情,让开了路。待李护士进入后,立刻关上了门。
“咳,是那些收起来的手机?”
张哥坐上椅子,在电脑前敲点鼠标。
“对。”她应道,扫视了一圈房间,目光立刻被铺满一整面墙的的数十个显示屏吸引。
“什么时候?”
李护士有些错愕,说:“现在就看。”
“我是问你要看什么时候的,是二楼楼梯口那个房间对吧?”
“……是。一天一天往前看。对了张哥,我是不是要登记啊。”她走近桌前。
男人咳了一下,笑着说“:嗐,多大点事,不用登记了。”
“不登记?”她感到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让开座位,李护士道谢坐下,认真看起了录像。
一直看到四天前夜里,他们终于发现了异常,凌晨一点十二分,一个瘦高人影推开门进入,他先是停下来似乎在看天花板上的什么东西,随后很快开始翻找东西,他三次拿起物件靠近窗口,从摄像头下消失——窗户区域是摄像死角。最后将一切复位。一点二十三分,从房间离开。
他们再查看了同一时间段,走廊里的录像。
那个人影从一楼上来,用钥匙打开了门,并且在离开时锁了门。他偏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摄像头。
“秦临!他哪来的钥匙?!”李护士气愤道,“张哥,我得马上去找他,多谢了。”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张哥轻舒了口气,说:“李护士,还是登个记吧,就写,你自己的手机丢了,来查的监控。”
李护士依言照做,风风火火地冲上楼找人去了。
看着她甩上的门,男人感叹道:“还好找到了,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喝那么多。差点又被罚钱了。”
敲门声又响起。
“谁?!”
“张大哥,是我,小冯啊。”
男人拉开门,看见了眼前鹅蛋脸的护士,说:“冯护士,你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值班室里有个电话找李姐,我最后看见李姐,就是在大哥你这,所以……她还在吗?”
冯护士伸头想往房间里看。
男人挡住她的视线,说:“她刚刚走,你有事找她可以直接打电话啊。”
“可我以为,她手机掉了啊。”她刻意把“手机掉了”四个字咬得很重。
“对对对,她……”
“不管怎么样,谢谢张大哥。”冯护士甜甜一笑,也没等他说完,走向楼梯口。
“骚货,喜好还挺多样。”她轻轻道,拿出手机,噗嗤一笑:“都快十二点了。怪不得平时都没什么精神,原来生龙活虎的劲都放别人‘身上’了。”
另一边,李护士冲到3-16,也不再敲门,转动把手。
打不开。
她立即想起之前刘护工开门那个上提的动作,双手握住把手上提。
依旧打不开。
似曾相似的一幕发生了。
“秦临!开门!快开门!”李护士拍打房门,透过玻璃,她能看见有人躺在床上,“别装睡了!”
刘护工带着一串叮铃响动跑到走廊,一边擦着嘴角油渍一边喊道:“又怎么了?”
“门!刘护工,快帮我开门!”她求助道。
刘护工表情有些僵硬,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姑娘怎么脑子不太灵光啊。
“这个门,现在打开,你要拽着点往上提,”他示意李护士让开自己单手提住把手,“这锁也是最近几天才变成这样的。”
“然后一转,它不就开了吗。”
他笑着说道,转动把手。
转不动,当然,门也没能打开。
场面一时变得尴尬。
刘护工感到难堪,瞟到她一脸焦急的表情,再大力转动把手。
“怎么突然就这么难开了?是不是你刚刚拍的太用力,或者扳……”
“秦临,开门!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你不仅骗我,你还偷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多么恶劣!开门,别装睡了!你以为被子蒙住脑袋就躲得掉吗?!”李护士吼道。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被响动惊扰,扭动了一下,整个身子都侧过去,缩进了被子里。
“你!”李护士一时气结,愤愤道:“好!刘护工,把门打开,实在不行把锁拆下来。”
刘护工点点头,回身走向房间去拿工具。
她掏出手机,正要拨给张医生,突然看见两条短信。
一条是刚刚才收到的,冯护士通知她去执勤室。而另一条是一个小时前的,她当时在查看录像,没有注意到有新信息。
号码有备注,正是秦临,这还是一年前在他初来时存下的。
只有五个字:“手机在四楼。”
李护士看着短信,又看到蒙在被子里的家伙,直接回拨过去。
“还敢发消息,继续装。”她等待着里面传来电话铃声,“哼,调成静音是吧。”
“那个,李护士。”刘护工取到东西回来,正准备下锁,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停下来细听,继续说:“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一时半会还进不去,她答道:“我去看看。”
李护士快步上行,她确实听到了声音,像是铃声。随着步伐,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叮铃铃……”固定的节奏,非常令人怀念的,一款仿旧的手机默认铃声。
她停在房间门前。
此时,1分钟的拨打未接听,通话自动断开,而房间里的铃声也立刻停下了。
推门而进,门没锁,她轻易就看见了躺在门口地板上,不再有手机壳的那部丢失的手机。
因为有未接来电,屏幕还亮着,她将它拾起,锁屏界面有一段文字:
“李梦姐姐,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担心甚至恼怒。但不管怎样,我想说的是,谢谢你这一年来的照顾,生日快乐!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你是一个特别遵守时间的人,所以今天,我大胆送你一份惊喜一份礼物,让你高兴,这样你能比较好面对另一份……礼物就在我房间。”
手机失而复得,不仅如此,李护士还收到了一份生日祝福和礼物,心里的怒气立刻就消散大半。
“……他只是个病人……说不定是因为太孤独才干出这样博我关注的事吧。”她自言自语道,“那我刚刚那么骂他……我……他只是个病人啊!李梦你怎么能那么说他啊!”
李护士懊恼不已,拿着手机,慢慢下楼。
刘护工刚巧下掉最后一颗螺丝,门里头的把手掉下,连带着丝线绑着的木条一同倒在地上,放出撞击声。
门终于开了。
“李护士,你不生气啦?”刘护工发现下来之后的李梦再无怒气,讶异不已。
她叹了口气,说:“他是病人,我本来就不该生气。他在睡觉,轻点。”
“我去,这小子有点本事啊。”刘护工暗暗感慨道。
两个人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经过关着门的卫生间。
“怎么这么多灰啊?沙子?”刘护工在地板上蹭了几下,脚底下滑溜溜的。
李护士径直走到床前,一眼就看见了旁边柜子上的那份包装精巧的礼物,下面还压着一张卡片,打印的字:
“李梦姐姐,请先打开盒子,然后抬头看看,再将卡片翻面→”
她忍不住微笑,看了眼蒙在被子里的人,满心欢喜的打开盒子。
一只漂亮的手表,素雅配色,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物。调整指针的小拨盘处于拔出状态,所以表盘上的时间停驻着。
凝滞在3点20分。
今天,3月20日,是她不怎么被人知晓,也没什么人为她庆祝的生日。
她轻掩住嘴,喜不自胜。
刘护工也看见了,所以他十分不爽。
然后她照着卡片上写的,抬头看去,看到了今天早些时候发现走不准的挂钟,它上面的时间也停住了,同样停在3点20分。
隐隐有所感悟,她翻到卡片另一面,一小段文字:
“只要戴上这块表,在这个房间里,就会永远准时哦!生日快乐!!!李梦姐姐,加油!”
有水珠滴落在卡片上,晶莹的液滴浸润进去,原本僵硬庸平的棱角方块逐渐软化,还有少部分向外溅出。
不再能被立即吸附的水滴,慢慢向下流去,汇集,然后滴落,滴落在蒙着沙与灰,任人践踏的地板上,小小的涤出一点干净的地方。
它们在坠落后残留的一点热量,不自量力地试图让冰冷的石头也能带上点温度,温暖起来。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她哽咽着轻声念叨,拂去流经疤痕的泪水,不再为遮掩它停留。
这样的场景,对于刘护工来说,如隆冬入冰窟,身冻七尺,心寒三寸。
他不得已将目光投向别处,正看见被子里的家伙动来动去,好像正悠转醒来,又别扭地移开视线,凑巧看到了礼盒盖子内壁还贴着一张纸。
李护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他走近些,带着不爽又好奇的心情,看清了,同样是印刷体的几个字:
“隐形的朋友 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