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不只如此,还有井蛙的家人。
他的家人就像一个个阴魂不散的魔鬼,永远无法摆脱。
他的父母好不容易不来骚扰了,他二姐一家又像梦魇般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他的二姐一家把农村的田地承包了出去,来投奔我们了。尽管井蛙在我的极力反对下,在电话里告诉过他二姐,你们来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还是来了。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就突然造访。
这让我再次相信,他家的人,个个都是势利眼。
我们贫穷的时候,没有人关注,甚至连婚礼也不来参加。而当我们的生活稍稍有了些起色,他们便趋之若鹜,削尖脑袋来投奔。所以,他二姐一家的上门,我没有表示出丝毫的热情。能留他们吃一顿饭,已是我法外开恩。
他二姐夫是个极爱炫耀的人,在井蛙表示为难的时候,他二姐夫大手一挥,说:“不用你帮忙,二姐夫原来就是个厨子,随便开个饭店就比打工强。你别看你上班稳定,挣的就是个死工资。好男不挣有数钱!”
结果呵呵了,他二姐夫只是去工地上搬砖了,并没有让我见证“无数钱”的奇迹。他二姐就在我家南面的移民村里开了一家麻辣串馆,就住在店里。孩子转学来到我们这里的小学,就算安家了。虽然和我们几乎不联系,但我总觉得,一颗定时炸弹埋好了,说不准哪个时候就有可能毁灭一切。
我们只去过一次他二姐开的麻辣串馆。那天,我好心把他的外甥领回家,计划着吃完饭带他出去玩玩。可是再次让我相信,他家人的不可理喻不是偶然的,而是血统或者种族造成的。就连几岁的小孩子都耍性子。
当时,我和井蛙发生了几句口角,他外甥便摔门而去。我真是犯贱!明知道我的付出在他家人眼里永远一文不值,但就是不长记性。
我发誓,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某个冬天的夜里,井蛙出差,只有我和儿子在家。
他二姐领着孩子来到我家,我很意外,把她们让了进来。
坐下后,她二姐就开始絮絮叨叨:“唉,孩子他爸前几天受了工伤住院了。我和孩子每天就在医院陪床。本来挺好的,孩子放学后,直接到医院,然后就住在医院里。可是今天护士通知我们说,孩子晚上不能留在医院,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正好今天工地有人来陪床,我就带孩子回家。路过你家,过来看看。”
我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给她们做了饭。
吃了饭,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我随口敷衍着,明显表现出了厌烦,但她竟然察觉不到。对于这家人,我真是无语了。
“今天气温挺冷的,零下十九度。”她没话找话。
“我不知道,大概吧。”我望望窗外,黝黑的玻璃上,映衬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坐在暖意融融的家里,瞬间体会到了一种别致的幸福。而他二姐就成了影响这个幸福的因素。
“你们家里很热呢,我都出汗了。供大暖的家就是好。”
“还行吧。”
“我们家几天不起火了,估计冻成冰窖了。”
我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今晚想在我家住,嘴上却不直说。
这就是他家人的本性,虚伪!
好,她不说,我也装糊涂。
我说:“哦,回去生起火,暖一会儿再睡,不然被子潮。”
她的脸上立刻有抹失望的神色,验证了我的猜测,我在心里冷笑。
又乱七八糟地聊到快十二点了,看到我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她才缓缓地站起来,说:“那我们回去了,孩子的作业还没写呢!”
她们走后,防盗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里,是满满的优越感。
半年后,他二姐家搬走了,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谋生去了。
那颗定时被拆除了,我顿时感到轻松了起来。
井蛙的没脾气,终于让他自食其果了。
他的车间主任被撤掉了,说是上调到科室任科长,却不主持工作。其实就是闲置了。虽说工资没受到影响,但丝毫没有用武之地了。讽刺的是,他是被别人陷害的。陷害他的人,就是我们婚后他第一次给随礼的那个人。当时我们还为此大闹了半个月。
更讽刺的是,是井娃亲手把那人提升为车间副主任的。
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在井蛙身上应验了。
同时,也应验了我当初的预测,像他这样毫无底线的懦弱,迟早会栽跟头的。
尽管井蛙不停地给我解释,科长是管车间主任的,但我只有冷笑。我在工厂里干过,瞒不了我。不说其他的,以前他的手下有二百多人,现在只有四人,还用对比吗?后来无意有一次,我去过他的单位,他管着两个刚分配来的女大学生,两个成家不久的小媳妇。他去了那个科室时间不长,那四个女人就把他崇拜得不成样子了。给我的感觉的就是,只要井蛙想娶哪个,她们都不会拒绝似的。
我很纳闷,他,真的可以成为别人的偶像吗?
即使在我面前,她们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敬仰之情。
说起她的调动,其中一个女大学生眼泪汪汪的,说他是被别人陷害的!甚至诅咒那些害他的人不得好死!夸他心好,人品好,聪明,有技术,有才学,懂得关心下属,总之在我这里认为的所有缺点,都成了优点。
那两个小媳妇更是放肆,直接问我,跟他生活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幸福体验?
幸福?跟他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
我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了?
我意识到了危机,不得不对井蛙另眼相看,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我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却并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好。他还是他,那个没本事,没出息,没原则的小男人,只是会表演而已。他的精彩绝伦的表演,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家人。而只有我,才能领略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原本对他并不满意的我的父母,在他的表演之下,后来就像待亲儿子一样地待他。反而把我这个亲生女儿不当回事。记得我妈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们去看她。她躺在床上动不了,就对我爸说:“给井蛙剥个香蕉!”我爸耳背没听清楚,她就生气了,加重语气教训我爸:“让你给井蛙剥个香蕉你听见没?”
我爸就像个傻子似的赶忙给他剥香蕉。
满家的人,我妈都视而不见,眼里只有井蛙。
姐姐说过:“我一直就把井蛙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觉得特别亲。”
哥哥曾经对他有些排斥,因为担心他穷,怕我受苦。通过他几年来的表演,哥哥慢慢地对他也改变了态度。甚至有一次我骂他的时候,哥哥骂我:“你再死不悔改,迟早会后悔的!狠吃了都没人管你!”平时文质彬彬的哥哥为了他对我使用了最恶毒的诅咒。甚至在哥哥的家庭出现了危机的时候,我嫂也求助他。他就像个红娘似的,厚着脸皮把他们说和了。
就连我的两个外甥女,一个侄女,从来没把他当外人。假如某次家庭聚会他迟来或者有事没来,她们就很失望,说没有井蛙的聚会,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的家人对他是那么的好,可是他的家人是如何对我的呢?
我的人生本色出演,输给了他这个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