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熬了个夜练琴，有些曲子只有在夜里弹才有感觉，但若林与一醒得意外的早。她慢吞吞爬起来，捋了捋头发，看了眼时间后决定今天要睡个午觉补补睡眠时间。
拉开窗帘，阳光正好，房间内陈设简单，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占了一半面积。
点进Line，表姐酒井未子每日惯例的早上好果然已经发来了，若林与一回了句早，便收拾收拾去洗漱了。
换了运动服，出门之前若林与一拿出手机一看，酒井未子的回复已经发来了。
【与一与一，乙游感觉怎么样？觉得好玩吗？】
酒井未子最近沉迷乙女游戏，专门买了一套，排球训练之余便一头扎进了游戏，并向若林与一大力推荐。
提起这件事若林与一就有点无语。昨天是周六，她受未子的推荐去游戏专卖店准备买一个乙女游戏玩玩，结果买了个GalGame回来。她连上电视玩了一个小时，这个游戏就被收进抽屉吃灰了。
漂亮姐姐们是真的漂亮，但若林与一看着游戏里各个姐姐的偶遇时间表，觉得自己就像个无情的定时打卡机器。再加上，这个游戏还带点颜色，作为一个女生，来看这些明显是针对男性玩家而加进去的东西，只会越看越麻木——她不是这款游戏的受众，无法带入男主人公的心理，实在玩不动。
听完她的回复，酒井未子在对面快笑死了。
“说真的，你去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姐姐没有对你投以复杂的目光吗？”
“她没有问你点什么吗？”
“啊我忘了你那张脸如果面无表情，确实会让人丧失搭话的勇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么好笑！”
以上都是酒井未子发的语音。
若林与一回了六个点给她，直接转移话题：
【你不训练吗？】
【休息时间呢，不过马上就开始了。】
【那行，我也慢跑去了。】
“等一下！下周放小长假我们学校排球部要去你们音驹打练习赛，其实说是一个小型合宿也差不多。记得来看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酒井未子赶在集合前发了一条语音。
【嗯，会去的。】
早饭在慢跑回来的路上买了三明治和牛奶对付了，本来想顺便把午饭也买了，奈何当时她看什么都没胃口。所以在练了一上午琴后，不想做饭的若林与一不得不再次出门去买便当，心想这次一定要把晚饭一起买了。
马上就是饭点，便利店里人很少，她在货架前纠结便当口味，看哪个都嫌腻。
原地浪费了三分钟后，若林与一决定随便拿两个饭团再加一盒沙拉算了。
“若林学妹，那个，饭不是这么吃的。”稍微有些拖着腔调的嗓音，很有特色，还含着两分似是而非的无奈。
若林与一伸出去的手顿住，收回来的同时扭头看向了旁边。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都穿着运动服，外面套了件外套。他们气质并不相似，更高的那位手里拎着一包盐，是刚刚说话的人，右半边参差不齐的刘海几乎要挡到眼睛，剩下的头发却呈现竖起的趋势。若林与一目测这位黑发前辈是没用发胶的，嗯，发质真硬。
他脸上含了两分笑，再结合说话的方式语气，若林与一对他大体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心里也有了点数。
另一个男生站在他旁边，头发略长，柔顺地垂下，如果低头的话，鬓发能挡掉小半张脸，很安静的一个人，是若林与一的同班同学孤爪研磨。
以她稀薄的印象回想起孤爪君，脑中浮现的常常是孤爪研磨的侧脸，正脸很少，脸上表情也不丰富——他不怎么和别人正面交流，会避开别人的视线，看起来像个节电派。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不喜欢和人产生交集的孤爪君，居然是学校排球部的成员。
不过现在，若林与一见到了记忆中不怎么出现的正脸，自己的视线和孤爪君对上了两秒，他才挪开眼。
若林与一猜这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个熟人的缘故吧。
这对向来在公共场合绷着神经的社恐来说很重要，如果在陌生环境里能有人释放安全信号，那么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亲切起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很近，只要见到了就能知道。
他们走到她旁边，黑发前辈自我介绍：“这大概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若林学妹，我是黑尾铁朗，住你家旁边，在音驹读高二。”
邻居里确实有姓黑尾的这么一家，若林与一转了一下身体的朝向正对两人——侧着脑袋看人实在不太礼貌。
等黑尾铁朗说完，若林与一点了点头：“中午好黑尾前辈，我是若林与一。”
黑尾铁朗低声笑了一下，若林与一有点莫名，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道：“我认识你若林学妹。这位是孤爪研磨，也是你的一个邻居。”
“我认识的，孤爪君是我的同学。”孤爪研磨肢体语言少，话也少，若林与一乐得清闲，两人对视，互相点了下头就算把招呼打了。
黑尾铁朗看向货架上的便当，说话调子又变得随意起来，话语间距离感不远不近。
对若林与一来说，就是精准卡在了她对陌生人能容忍的最近的那一点上。但凡黑尾铁朗的语气再随意一分，若林与一可能就要皱眉了。
总体来说，和他聊天还算轻松。
他说：“天天买便当还吃得这么随便，对身体可不好啊若林学妹。”
若林与一也看了一眼货架，两秒后又把目光挪回来：“所以呢？没人做饭就只剩买便当这一个选择了。”
这次接话的是孤爪研磨。他先前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会抬头瞄若林与一一眼。现在，他视线的落点虽然不是手机屏幕，却也同样不是若林与一的眼睛。
他声音又轻又慢：“若林你搬来那几天，家里有长辈来拜访邻居，拜托我们照顾一下若林。”
若林与一眨了眨眼，很细微地愣了一下，为她爸妈十年如一日一搬家就会挤时间拜访邻居的惯例，也为预感到接下来孤爪要说的话。
她常年独居，搬过不少次家，见得人也多，可类似黑尾孤爪这款的邻居，她是真没见过几次。
果然，孤爪抬起眼盯着她，金棕色的眼睛完完整整对上了她的黑眸：“要从我家拿点吗？”
黑尾在一旁帮腔：“当时我们两家可是答应了的，总不能光说不做吧？孤爪阿姨看你一天天的往便利店跑，可担心你了。”
若林家搬来的时候，黑尾记得最清楚的是夹杂在一堆家具里极其显眼的黑色钢琴，当时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女人在和搬家公司沟通，他以为这就是新邻居家的女主人了，结果并不是，把新房子拾掇好她就走了，留在那里的是若林与一。
不久后敲他们家门的男人下巴和若林与一长得很像，叫若林清，长相浓墨重彩看着有点凶，身材健硕，头发挺长，脸上笑容温和。
他是提着水果去的，黑尾还是头一次见送邻居水果的人。后来有一个女人回了旁边的房子，不过没几天他们两个都走了。
最后成了他们邻居的是若林与一，还有每天雷打不动响起的钢琴声。偶尔会换成其他的乐器，研磨说音色很抓耳的那个是小提琴，剩下的那个是三味，大多演奏的都是古典乐。
但黑尾并不是因为若林与一邻居的身份而知道她。在熟悉新搬来的邻居之前，他已经在学校里了解了一轮若林与一的信息。
不夸张地说，她的转校在音驹引起了轰动，尤其是在玩音乐的学生们中间。
他有一天在上学路上试着搜了一下若林与一，还真搜出来了，日本钢琴界中学组最受瞩目的钢琴师之一，赢了不知道多少场比赛。研磨对此倒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总之新邻居不得了是真的不得了，但过日子敷衍也是真的敷衍，一日三餐只差把“活着就行”几个字写脸上。
稍微消化了一会儿孤爪君的话，若林与一下意识垂下眸，表情能明显看出迟疑：“……虽然很谢谢孤爪君，但这样太麻烦你了。”
孤爪研磨：“又没关系。妈妈最近也想去问问你，不过若林你家钢琴声都不带停的，大概按了门铃也听不到吧。”
嗯……到了饭点但不吃饭继续练琴，这事她确实经常干。她房间隔音还是不错的，这时候按门铃她绝对听不到。
孤爪研磨看到若林与一微微抿住了唇，垂下的眼睛走了那么一点点的神。
嗯……是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好意呢？还是不喜欢别人干涉她呢？
刚刚这样想没多久，就见若林与一抬头认真道：“那就麻烦了。”
嗯，是不擅长更多呢。
“但空手去太失礼了。”若林与一说着准备走到别处看看能买点什么送给孤爪阿姨。
孤爪研磨及时拽了她一下：“不用的。”
若林与一站定，她知道孤爪君肯定不会张嘴说废话，但还是不太放心。
黑尾铁朗在旁边慢吞吞补充道：“一般是还回去的时候送回礼啦。”
此话在理，于是若林与一干脆地转过身：“那我就没什么要买的了。”黑尾铁朗颠了颠手里的盐：“结账吧。”
……
“原来若林学妹是从外地转过来的，这个时间转学倒不常见。”她才念高一，现在离开学也没过多长时间，如果是对学校不满意，国中毕业后压根不会往那边考。
“……黑尾前辈可以直接叫我若林。”她旁边是孤爪，孤爪旁边才是黑尾。若林与一纠正了称呼后，才开始解释黑尾的问题：“因为学校里有一个我很讨厌又避不开的人。”
“很讨厌”这个形容让孤爪研磨觉得有些少见，若林与一在他眼里，对待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态度还尚未可知，但对待讨厌的东西，他猜是有十分只说三分的那类人，所以很少能从她嘴里听到与负面感情相关的词，更别提前面还冠上了“很”这个程度副词。可是若林与一的表情很正常，就像随口聊起什么日常话题一样。
黑尾铁朗把若林与一的回答默念了两遍，确认自己没理解错意思后，“哈？”了一声，表情可以概括为两个字——就这？
若林与一没等他问出来，便确认道：“就这。我很讨厌他，既然没办法让他从我面前消失，那我走就好了。”
以若林与一的长相为大前提，结合男他这个表述，很难不让人多想。他们神态才微微一动若林与一便盖了章：“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两人表情都有点微妙，但正主都一副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便也不太好表现得很在意，显得小题大做……个鬼啊。
黑尾嗯了一声：“若林倒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见她望过来，黑尾解释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下雨，你明明手里拿着伞，却直接走在路上淋，可是把人吓了一跳。”
他一说若林与一反应过来了，那是刚转到东京不久的事。她突发奇想想淋雨找找感觉，恰巧当天雨又下得恰到好处的可爱，便提着包拎着伞慢悠悠在雨里走。
她弯起眼睛笑：“那天我遇到你们两个了，我记得。果然觉得很怪吗？”
两人都摇头。
孤爪：“很特别。”
若林与一又笑，声音轻得像滴溜溜转的羽毛：“有时候特别和奇怪可以划等号。”
闻言孤爪研磨扭头看她，一双眼睛里不赞同的意思可太容易读出来了，还有两分不乐意。
见状若林与一艰难地敛了敛表情，但失败了，眼睛比刚才更加有神采，她带着笑音道：“抱歉不是在和你抬杠啊孤爪君。”
孤爪研磨又低头去看手机：“嗯，不用道歉。”
不是抬杠，你是单纯觉得好玩。
“若林为什么要淋雨？”他问。
谈到这个话题，若林与一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一样——从聊到下雨起，她的笑容就格外多，现在尤甚。明明是一双黑眸，对上的瞬间却莫名有被破云而出的明月照到的感觉。
“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我的状态特别好，像涨潮一样，忽然想感受一下雨天，就那么做了。”
“状态……是钢琴？”
有人能跟上自己的思维理解自己表达的意思是一件值得惊喜的事。孤爪研磨能感觉到她无意识地朝自己的方向倾了倾身体。
若林与一：“是的，状态好的时候弹出来的曲子也会很棒。”
“所以昨天才在晚上弹琴？”
“是的晚上状态……”她下意识接了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我把孤爪君吵醒了吗？”凌晨两三点大多数人都睡了，两家也有一段距离，能在睡梦中把人家吵醒……自己房间可是做足了隔音措施，但已经不行到这个地步了吗？
“……倒也不是，我当时没睡。”
喔也是个熬夜人士呢。
黑尾听到这话顿时不满：“研磨你又熬夜打游戏！”
“……小黑好啰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了一会儿嘴，若林与一就在旁边笑：“黑尾前辈和孤爪君感情真好。”
黑尾铁朗：“毕竟从小就认识嘛，家住得也近。还有不用加个‘君’啦，叫得好生疏。”
若林与一点头，从善如流：“孤爪比我猜得好接触很多。”
黑尾铁朗面上点头附和，心里却在想：哪里哪里，他只是比你想得还要对你感兴趣很多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