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曜闻言,呵呵笑了起来,眯起眼睛盯着朱艮时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急什么?就不怕被人瞧出什么,说你吃相难看吗?”
朱艮时瞳孔一缩,装糊涂道:“曜哥,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达到什么目的了?”
郑曜笑得更灿烂了,可他却没有点破,一拍脑门道:“啊,你瞧我这嘴。我的意思是说,浪来子杀人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了,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现在非常时期嘛,把他放出来出一把力,可不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大伙儿,你要是拦着,大伙儿会怎么想?杨三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见。”
听郑曜提起这茬,朱艮时心里不禁后怕起来,杨三什么也没干,只是出于好意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就被众人打成那样,要是他也犯了众怒,想想他就脊背发凉。
郑曜适时拍拍他的肩膀道:“况且,浪来子就算没有死在妖族手里,等妖族退了,我舅舅腾出手来,要治他的罪,还不是翻翻手的事?你也别怕他能将功补过,配军刺杀守军,哼,他就是把黑龙王的首级取来,也抵不了罪!”
看着郑曜笑吟吟的眼睛里,流露的那抹残忍,朱艮时不禁打了个寒颤,皮笑肉不笑地讨好道:“曜哥,我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好,小奇不会白死的。”郑曜说着,搂着朱艮时的肩膀,往城楼的方向走去,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只是嘛,这胡星现在声望很高,你呀,最好别再触怒他了。他不配!”
郑曜最后的这句话,说得很高明。
他不配,是胡星这个配军,不配现在所拥有的声望,还是这个配军,配不上他朱艮时去和他计较?郑曜说得很含糊。
可既然胡星不配,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郑曜为什么又让朱艮时不要触怒他?没错,他说的是触怒,而不是招惹。
朱艮时听完后,心中果然被激起了仇恨的怒火。
......
时隔三个月终于重新见到明媚的骄阳,浪来子站在牢房外,张开双臂沐浴在阳光里,深深吸了口气。
三个月的关押,浪来子除了皮肤白皙得比女子还好外,修为也上了一个台阶,进入了真元期。
“现在情况如何?”浪来子像刚出关的大能般,朝胡星二人问道,仿佛只要他出来,一切危机都会解除似的。
胡星瘪瘪嘴,瞄着浪来子道:“行了,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反正你到时候别被妖族进攻的规模吓破了胆就好。”
“嘁。胡星子,你小瞧谁呢?”浪来子白了眼胡星,“等妖族进攻时,我让你看看,浪哥哥我,有多么强大,多么厉害。你,到时候,可别崇拜我哟。”
胡星听着这番言论,立马一句国骂脱口而出,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顿时有些后悔,这段时间没怎么来看他,让这小子孤独成这样,出来就满口胡言乱语,恶心死人了。
“是啦是啦,快走吧快走吧。”胡星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就走。
金阳哈哈大笑着,拍拍骚包的浪来子跟了上去,金阳本来还想再听听,胡星和浪来子有趣的对话,可当浪来子登上城墙,望见下方的尸骸后,却沉默了起来,一脸高深莫测地眺望着。
朱艮时则在暗中,瞪着他那双幽暗的小眼睛,瞧着浪来子和胡星的背影,暗暗咬牙,琢磨着什么。
随着太阳慢慢的倾斜,人们的心就像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一样,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西边的大地,等待随时会突然出现的妖族大军。
就连朱艮时都暂时将心中的事扔到了一边,把着腰上的刀盯着前方。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大地彻底黑暗下来,也没有见到妖族来袭时,众人的心才落下来一些,今夜妖族来袭的可能,又减低了几分。
月亮都爬上了头顶,还是没见妖族的动静后,西河堡众人紧张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纷纷长舒口气,交谈的交谈,休息的休息,慢慢恢复了些许活力。
可就在胡星也微微松了口气,高兴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生觉的时候,西河堡东北方如墨般漆黑的天穹,忽然被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点亮。
那映照在乌云之上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巨大光斑,像一朵绽放的金色海棠般绚丽,紧接着一声声沉闷的轰鸣才从天边传来。
“是北门关!”众人短暂地惊骇后,一人指着那光柱大声叫唤了起来。
在西河堡东北方向五百多里的地方,是大夏西北边疆上的另一处雄关。
在西河堡的战争进行到第二个月月初的时候,北门关的防御阵法的光芒,便化作了大地上的另一颗夜明珠,开始遭受妖族小规模的袭扰。
但今夜如此骇人的异像,是从未有过的。
西河堡众人皆站在高处,注视着东北方的动向,所有人都知道,那边爆发了惊世大战。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消息闭塞,西北大营并没有给他们传递任何信息,他们根不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以为西河堡才是这场战争的最前沿。
胡星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为了人族而负重前行,抵挡妖族入侵的步伐而战。
现在北门关的方向,忽然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异象,让胡星明白了,他有多么的自以为,他们这帮拼死作战的人,就是弃子!
而不是像他从杨三那儿得到的信息推断出的那样,西北大营之所以迟迟没有援兵,仅仅是因为林家万林副将从中阻挠。
嗷~
一声龙吟响起,一道黑色的龙影突兀地出现在大地上,它咆哮着盘旋在金色的光柱上冲天而起,当它飞到高空之上,众人这才发现它没有龙爪,显然是一条正在进化为龙的黑蛇。
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它接下来给众人造成的恐怖记忆,只见黑蛇的身上迸发出漫天的黑色闪电,它那庞大的躯体在空中一阵盘旋,像一柄绷直的黑茅般从天而落,径直刺进了金色光柱之内。
一阵耀眼的闪光之后,金色的光柱仿佛破裂的瓷器般,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闪电。
嘭~
干脆而无丝毫凝滞之感的爆炸声响起,黑色的闪电忽然或作了洁白的电光,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像寸寸炸裂的金竹般炸成了金色的齑粉,亮闪闪地荡漾开来,在夜幕的映衬下,仿佛星河坠落在了大地上似的。
可这迷人的一幕,却不是美轮美奂的童话场景,飘扬的‘金粉’也不是永恒的星辰,而是死神挥出的镰刀摩擦出的火星。
没有骇人的巨响,也没有耀眼得使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一点白光、一声闷响后,所有的金粉霎时像坍缩的星云般汇聚成了一点金光,随即像是湮灭了般消失在夜空里。
砰。
等胡星他们重新听见,雷鸣般的响声时,刚才仿佛湮灭了的金光骤然爆发,一轮宛如凌日的太阳出现在大地上,吞噬了右下角的一个黑点。
所有人都要紧牙关,看着这轮‘太阳’缓缓消失,大地重新陷入了寂静。
西河堡众人都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北门关的守军,选择自爆防御阵法与妖族同归于尽,让他们敬重与痛心的同时,也不禁心生物伤其类的悲哀。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使所有人心底的悲哀,立刻化为了被遗弃的怒火。
一道由符文链组成的墙,突兀地出现在大地上,将整个西北边界一分为二,这是大夏皇朝苦心经营数千年的阵法长城!
为的,就是防御北原的妖族。
可是,当此阵法开启,也就意味着,西北边界上的数处要塞堡垒,皆被遗弃。
胡星他们彻底和西北大营断绝了联系,将不可能再有援军,彻底成了弃子。
“他们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又为了什么?”
一个曾坚信西北大营会出兵的老兵,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阵法长城,为西河堡与北门关战死的兄弟,为他们这些幸存的人,发出这样一声质问,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但没人回答他,也没人安慰他,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