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涣见胡星想到的只是等待,不解之余,又焦急起来。
看着他脸上的焦急,胡星还以为是他在担忧自己,继续解释道:“现在,能证明浪来子清白的,就是查清楚他为什么失忆,以及失忆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李元涣皱眉道:“可要怎么证明?”
胡星思忖道:“之前,我虽然相信浪来子没杀人,可没有头绪,我也无从查起。现在既然有了张老武这个突破口,我们就盯紧他,只要盯紧他,他一定还会和朱艮时见面的。”
见胡星主意已定,李元涣也不好再说什么,附和着点点头后道:“胡大哥,那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这件事你不要再掺和了。”胡星摇摇头,说着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为我冒险去偷扼魂卷...”
说完,胡星拍了拍李元涣的肩头,肯定地点点头说了句‘回去吧’,转身朝着西城墙走去。
李元涣看着胡星的背影,迟疑了下说道:“胡大哥...如果你们要逃离西河堡,能...能带我一起吗?”
胡星停顿了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好。”
......
此时西城楼下,金阳早已经回来和众人坐在墙根底下闭目养神,等待着日出时分的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迎接他们的将是难以预见的未来,可在内心深处,他们又仿佛看见了这不确定的未来的结局:死亡!
不是自己的,就是身边人的。
有人默然,有人恐惧,也有人惶惶然心存胆怯的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别怕,有防御阵法,十二灵宝弓和月之华在,我们一定可以坚持到守军到来。”有人悄声安慰身旁人。
可真的会有援军吗?
且不说刚才月之华在天穹上造成的阵阵闪光,就从妖族来袭后,西河堡阵法大开,明亮的光芒如同暗夜里骤然升起的太阳般惹人注目。
如此异常的景象,哪怕不来援军,前来查看的斥候总要有吧?
可过去了这么久,西北大营的方向一点动静也没有。
“回来了?”胡星刚坐下,金阳瞥了他一眼轻轻问了句,又重新闭起眼睛养神。
“嗯。”胡星靠着墙壁,左右看了眼,小声询问道,“阳哥,你和张老武熟吗?”
“你问他干嘛?”金阳不在意地问道。
“没什么,随口问问。”
金阳睁开眼瞧着胡星说道:“张老武来西河堡有五六年了,属于那种见谁都和和气气,你不招他,他也不会麻烦你的人,并不算起眼。可骨子里却很孤僻,从不跟人深交,也不掺和别人的私事。要不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都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听了金阳的话,胡星心里一下蹦出两个字:可疑!
这并非胡星的先入为主,随便换一个人听了金阳的这番话,都会产生好奇和怀疑,一个能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的人,要么真是性格使然,要么就是一种伪装和手段。
“说吧,你打听他到底是为什么?”金阳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星又怎么会有闲情打听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发现浪来子杀人的证人。
“我想查他!”胡星低声道。
“为什...”金阳有些惊讶道,“你是怀疑他和发生在浪来子身上的事有关?”
胡星迟疑了下,暂时打消了对金阳和盘托出的想法,说道:“也不算怀疑吧,就是有点困惑,觉得今天的事太顺畅了。”
“确实。”本来胡星没抱多大的希望,金阳会认同他的话,“之前我就疑惑,按常理,张老武撞见浪来子杀了人,大喊大叫着跑出来,浪来子非但不跑,还在原地痴痴地发呆。他得多嗜杀,才能如此淡定地站着原地回味杀人的快-感?”
“对,这就是我所疑虑的。”
“那你想查他什么?”
胡星想了想说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金阳也不多问,直接打断道:“那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阳哥,你在西河堡的时间久,认识的兄弟多。我想请你让大伙暗中帮我留意一下,张老武和朱艮时的动向。”
“行,交给我吧。”
“谢谢。”胡星真诚道谢道。
金阳没有多言,拍拍他的肩头,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朝几个老兵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不动声色的跟着金阳往一旁走去。
看着几人的背影,胡星心中的担忧却并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凝重起来,现在浪来子这事,可不光关系到他一个人,也涉及到胡星自己的性命。
如果他执意调查,却什么也没有查出,反而误了逃脱的时间,到时候浪来子被处决,他作为卷轴上另一个同生死的蚂蚱,他的下场也一样。
但现在,他也只能孤注一掷,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夜,还真漫长呀。”胡星幽叹一声,靠在墙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
把张老武摆到胡星面前,李元涣的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
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李元涣深切感受到胡星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尊重里夹杂着一丝优越的矛盾气息。
没错,胡星对谁都是出于本能的平等与尊重,可在他平等待人的尊重里,又不自觉地流露着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并非是藐视小看谁,而是怜悯与同情。
李元涣虽然说不清楚,胡星怜悯的是什么、同情的又是什么,但这种被怜悯与被同情感觉,让李元涣极为不适应。
每次看到胡星眼中流露的那抹同情的色彩,他总会想起自己那悲惨的过去,所造成的悲哀的现在,伤疤一次又一次隐隐的作痛。
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这样,殿下就会给他补天丹,让他可以重新做回自己,弥补自己身上的缺陷。
在看到事情有失控的趋势时,他心急之下将张老武推到了前台,这么做对李元涣的目的而言,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可也是一次极为冒失的行为,稍有不慎,便会引起胡星的怀疑。
虽然,胡星不一定会察觉到什么,可如果胡星的心中出现了一丁点的疑惑,对李元涣来说,存在着埋下怀疑的种子的危险,“张老武私会朱艮时,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说忘就忘的?”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形下,东方暗淡的天穹已经破开了一片淡淡的灰光,西边依然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上,一声嘹亮的嘶吼,突兀地扎进了西河堡众人的心中。
妖兽的咆哮与奔腾,仿佛平静的湖面上刮起的飓风,带着漫天的烟尘,震得大地轻轻颤动,黑压压的兽群,像潮水似的向着西城门奔涌而来。
嘭,阵法防护罩被强大的撞击撞变了形,使其如水似的,荡漾开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杀!”
西城墙上的怒吼,传遍了西河堡,使人们从最初的恐惧里回过神来,慢慢扫去了胆怯,重新拾起英勇,奋力抵抗着无尽的妖兽。
一时间,西城墙上万箭齐发,牛二莽操作的月之华化身为投石器,一团又一团的白光砸进兽潮之中,十二灵宝弓像十二只犁头似的,寻找到自己的目标后,绽放着锥形的金光,在兽潮中犁出一道道血痕。
而这并非一边倒的杀戮,妖族中不时会有那么几只,从防御阵法上被短暂击穿的裂缝中进入,在城墙上造成不小的伤亡。
战斗从破晓一直打到了银月当空,只是一天而已,西河堡便损失了三十几人,其余伤者上百人。
这对于本就缺乏人手的西河堡无疑雪上加霜,算上东城门外的伤亡,与逃跑而被击杀的二十几人,粗略估计,西河堡已经损失了近七十人。
现在所有守军加上配军,以及其余人员,西河堡不足五百人。
所有人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援军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