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来到妻子的广告公司,刚刚走入进公司的接待大厅,就听闻会议室的方向传来散会的嘈杂声。难怪,静美的手机无人接听,由于她跟我上课时的习惯完全一致,开会时便将话机放在自己的办公室。
静美正跟员工说话,抬头眼见是我,表情不免一愣,便快步地朝我走来:“小寻,你怎么来了?”
我一副凝重的神态:“我们还是到办公室谈吧!”
我便大步朝往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静美紧随其后,跟入进了房间,并反手关闭上房门。她眼见我坐在了绒布沙发内凹的那侧,尽管神态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表露声色,而是顺势坐在了内凹的右手侧单独的沙发那方。
恍惚之间,我仿佛回到第一次接到静美的父亲给我打来的那个电话,因而我首次来到岳父的这家广告公司,撞见了他跟大儿子舒静吉吵架的场面;岳父把我领进办公室,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岳父谈及撞见叶子辛的前妻——黄莉跟其他男人一起看怀旧电影的情况……这一切记忆俨然就发生在昨日。
“怎么了?”静美察觉我发呆的神状:“一脸紧张的样子。”
“啊!”我回过神来,立马便意识到来此的目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情书,拍按在面前的茶几上:“馨馨早恋!她居然早恋了!”
妻子抓过我手上的纸张,来回快速地扫视过一眼,她似乎有些埋怨我的大惊小怪:“看这封情书的样子——这个男孩应该挺上进,居然观察我们馨馨这么细致,可见多半是女儿班上的同学。”
“什么呀?”我则是嗤之以鼻,小声不满地嘀咕:“就这文学水平,比起我当年的那封情书可是差远了!”我是在提及就读俞城大学经济学院大四毕业季的时候——写给静美的那封情书。
“你说什么?”静美皱眉道:“情书,什么情书?”
“啊!没什么!”我赶忙拣起之前的话题:“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女儿才十七岁,怎么能早恋呢?”
静美却是淡笑:“这只能说明写情书的这个男孩喜欢我们的女儿,但并不代表馨馨就喜欢对方,你干嘛这么紧张?”
“那也不行!”我则是摆出看穿了那个爱慕者阴暗的小心思:“他们年少轻狂,正值血气方刚,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最容易心软,说不定在面对男方的猛烈追求攻势,我们的女儿就着了道。”
静美似笑非笑地凝神着目光望向我:“想当年毕业季的那个初夜,你非带着我留宿情人旅馆,并且一再表态不会越过雷池一步,但最终我对你还是心软了,那我是不是——也着了你的道啊?”
“那不一样!”我抬声强调道:“我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根本就是两情相悦。”
静美却是微笑地反诘:“那我们的青梅竹马,会不会也是早恋呢?”
“既然是青梅竹马,我们自然知根知底!”
静美则是冰冷了面色:“原本,我以为对你知根知底,所以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你,但你还不是有过两次出轨。”
我和蒋姝与祝宛芳的两段不忠之情,就像是抓在妻子手中的一根风筝线,她时不时地借题发挥拉拽两下,便牵动得我五脏六腑皆是痛感,却是又无可奈何,谁让我鬼迷心窍,这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吧!
“好了!”我不耐烦道:“说我们的女儿,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怎么?”静美拽动着其手上那根看不见的风筝线:“扯到你的痛处了?!”
“我担心的是馨馨。”原来,就算身为父亲的我有过两次出轨,并且就算自己曾经无法以身作则,但女儿一旦遭遇此类早恋的问题,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操心女儿受骗,这大概就是父亲的本能吧!
“小寻,你太紧张了。”
“难道,你就不担心?”
“担心是一回事。”静美如实地回答:“但培养女儿的独立思考能力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每个女孩的必经之路。”
妻子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她就是从这条必经之路行走而来。
“但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女儿的这条必经之路?”
“那你想怎么办?”
“明天就是星期四,我倒要看看馨馨会不会穿那双白色红边的运动鞋。”
静美笑了起来:“你是想看看女儿是否答应对方的求爱,然后再决定做下一步的打算亦或计划?”
我点头承认道:“可以这么说!”
“随你便!”静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去吃午饭了。你呢?”
“我还是回学校的食堂。”
我驱车来到学校,随便吃过了午饭,下午的两堂课结束后,我就回到了学府花园,岳母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边,我望向女儿吃饭的样子,于心底回放着那封情书,因而显得心事重重。
“小寻,你有什么事吗?”岳母奇怪地望向我:“怎么见你吃个饭,心不在蔫的样子。”
“啊!没什么?”我积极地端起了碗筷,并且大口大口地刨饭:“妈,您今天做的这糖醋排骨真好吃。”
岳母则是无语地凝视着我:“那排骨你夹都没夹一块,就说好吃?!”
“啊!”我望向自己的饭碗,之前光顾着刨食白米饭,甚至连菜都没夹一筷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称赞岳母的排骨烧得好,我便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排骨的味道太香了,光是闻闻,就像是吃进了肚子。”
静美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女儿,正好与馨馨的目光相互对视,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入进我的碗中,那意思是说:好好地吃你的饭吧!
“爸妈,”馨馨疑惑地用目光扫视过我们两人:“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两个似乎都很针对我?”
“没有啊!”我和静美反应过激,两人竟是异口同声,这反而证明了我们的确是在针对自己的女儿。
“还说没有!”馨馨一脸胜利地望向我跟妻子。
“那这么多废话?赶紧吃饭!”静美用筷子敲了敲女儿的碗边,捧起饭碗,食而不言,由此表明她这是在以身作则。
馨馨面冲我吐了吐舌头,便埋头不语地继续吃饭。
晚饭后,静美回到了我们的卧室,正在跟下属远程谈工作,她眼见我走入进房间,便关闭了手机的视频功能。
“晚饭时,你表现得太过明显,就算有什么怀疑,这不是还没到明天嘛!”
“你还不是反应过激!”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岂料,静美却是笑了起来:“那个选鞋的暗号,倒是很像我们小时候,每天我在走廊——等你时的那个情景。”
“通常都是我等你!”
“什么啊!”静美反驳道:“我等你的次数最多!”
“好好好!”我没心思在此问题上纠缠:“就算你等我的次数多。”
“什么叫就算,这是事实。对了!”静美关心更加重要的事情道:“那封情书——你还给女儿了吗?”
我摇了摇头:“还没有!”
妻子一副警告我的面色:“你最好别让她发现你这个做父亲的翻她的东西,你也知道十七岁的孩子可正处在叛逆期,你可别让她记恨你!”
“是啊!”我点头承认:“我们十七岁时的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叛逆,我们两个离家出走,你陪我回到了孤村。”
静美摆出一脸神思往事的回忆之态:“我们也算是跟你外婆,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一个星期,想必——外婆亲眼看到自己的外孙长大,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我则是难过地回应:“外婆唯一的遗憾——多半是没在临终前见到母亲,直到去世,她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原谅或是谅解。”
静美却是摇头不赞同:“想必——你母亲早就已经原谅天堂里的外婆,出事的第二天一早,她就从高城赶回到了孤村,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是!”
妻子催促道:“你还是赶紧把信件偷还回去吧!”
“我知道了!”
我走出房间,来到了女儿的卧室门口,正好馨馨迎面走了出来,差点就跟我撞了个满怀。
“爸,您干嘛?”女儿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从吃饭到现在,你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谁拿走了您的魂?”
就是那个给你写情书的爱慕者啊!我在心里面嘀咕,面色则是关切道:“啊!馨馨,我想问你——你给你堂弟的生日礼物准备得如何?”
“原来刚才在餐桌上,您想问的就是这事啊!”女儿一脸烦恼的神情:“最近两天功课太忙,我根本就没时间画画。”
我摆出慈父的笑容:“既然你功课忙,没时间画画,那把那个钢铁侠模型直接送给勇昌好了。”
“什么?”女儿瞪大了眼睛:“您让我送给勇昌?”
“是啊!”我落落大方地点头:“那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说话的同时,我已经走进女儿的房间:“我再看一眼就好!”
馨馨连忙跟进了卧室,她眼见我走近写字台,拿起那个钢铁侠模型,面现出了鄙夷之色:“您舍不得就不要送人。”
“谁说我舍不得了!”
我左手拿着模型,右手从裤袋内偷偷地摸出了那封情书,以最快的速度将目光偷窥般扫过书桌,由于来不及找到那册高二的《几何》课本,我只得将情书塞放进手边的参考书内,这也算是大功告成,因而心里松了口气。
“你好好学习吧!”
我也不等馨馨反应,便走出女儿的房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留下女儿满腹疑惑的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