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们吃饭的那家盛达农庄出了大事。
一个曾经当过伪军的抗战老兵老衣去挑泔水,看到了一位老革命,竟然是老相识,叫了一声老革命的小名:三笨。
这一声三笨,把老革命的眼泪喊出来了。
大岩,你是大岩。
大岩曾救过老革命两次命,第一次是给老革命治伤,用野草药把躲避日本鬼子扫荡的老革命胸口的伤治好了,第二次是给了急着找部队,躲避特务在地窑里三天水米未进的老革命,两个馒头一碗老菜汤,把老革命从饥饿的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老革命把大岩老哥的泔水桶摔了。
老革命很愤怒: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待抗战老兵,谁给你们的胆子!都是打江山的人,你们让他挑泔水!
这个事儿好大,把市委王书记惊动了。王书记没敢直接去见老革命,先让吴怀南吴大部长带着慰问品,去了老衣的家。老衣无后,家里有个没出嫁的老侄女衣言习,吴怀南问了衣言习几句,衣言习吓得都不太敢说话。被人整怕了,怕又是要提审她老叔。
吴大部长让跟来的几个人先把老衣的破房子收拾一下。房子太破了,门窗都老旧得跟出土文物一样。
墙是半塌地,看样子是遭过水灾,地基上还残留了一些青苔。房子里面的土炕,有几处都熏黑了,墙上也不知是哪年的旧报纸了,上面还写着“批林批孔,打倒叛徒内奸工贼某某某”,某某某那三个字还是倒着印地。
十年浩劫留下的东西。
干过伪军的老衣经历了十年浩劫,能活下来也是一个奇迹。
老革命拉着老衣的手回来了,老革命站在老衣那破败的房子前,问:“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找,不敢找,怕牵连别人,怕牵连当年的老兄弟。
老革命看到了吴怀南,脸色很难看,“你们错了,你们,干地什么工作,我们的江山怎么来地,是人民,我这条老命,是胶东的父老乡亲,是老衣大哥把我救下来地,你们这些年轻地,不能忘本,你们守土有责,我命令你,把胶东所有的抗战老兵都统计出来,我不用你们地方出钱,我用我自己的工资,我的接待费,优待他们,要是再让我看到,我当年的那些老兄弟,挑泔水,就,就住这房子,我罢了你们的官!”
“老首长,我们错了,我们工作没做好,对不起抗战的老军人,我们一定改。”吴怀南一点儿没给自己留脸,脸上火辣辣。
确实没做好优抚,虽然这活儿是民政口地,可是他身为组织部长,参加过专项的优抚工作会,每年也都会带着礼品慰问老军人。
可是慰问的都是花名册上地,象老衣这样的有历史问题的老兵,根本就没人管,胶东这地儿,拥军基础还是不错地,却仍然没人关注象铁爷和老衣这样的归属不明的老兵。
能活着就不错了,民政口哪会拿出钱来优抚他们。
王书记来了,诚恳地给老革命认错,表决心:一定不会再有一个抗战老兵受亏待。
开现场会,现场拿钱,立刻开始给老衣修屋垒墙,民政口买了被子,买了新衣服,买了冰箱电视。
买了冰箱电视才发现,老衣家没通电。
我的天,那村委主任村书记该死。
上上下下的官员,这一下找着出气筒了。奶奶个腿儿地,其他的,你不管就不管了,这都2000年了,村民家里没通电,你干你妈的村主任村书记。
撤!
说撤就撤!
乡镇管片儿的也撤了,政工书记撤,镇长撤!镇上的书记总算保住了乌纱。镇书记已经出了不知多少冷汗了,脚后跟儿不沾地儿,忙了一天一夜,总算把老革命送走了。
一担泔水引发了一次官场地震。
老革命一怒,非同小可。
……
铁爷那边,不睁眼的混混又闹起来了。
石东明跟十几个退伍老兵手持木棍跟混混们的砍刀对垒。村主任和村书记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小学生要是学成语没什么即视感,可以在铁爷家门口现场教学。
村主任和村书记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两边都惹不起。已经出过事儿了,曲大虎都进了监狱了,该死的那一帮混球,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那位强哥财大气粗,刚从海上接了一大单特色茶叶,那票子从点钞机飞出来,那感觉,整个宇宙都可以买下来。
我的地盘我做主。
强哥这是跟乡民宣示绝对控制的霸王之气。
强哥手下的第五打手楞菜被石东明的无畏气概给震住了,不敢动手。知己知彼,楞菜带地人不多,没有多大胜算。
有三个混混打前站,被石东明的木枪捅废了,不能再战了。
楞菜还怕相机,怕记者。
张倩和吴哥都在,林美儿也来了。两台专业的单反相机,加一台录相机,都对着他。愣菜吃过一次大亏,那次上了公安专项打黑的节目,三年多没敢回家。
给老爹打个电话都被骂得狗血喷头,混混也有家地,也要脸,也要在乡亲跟前有点儿底气。
混归混,也得有家有业,也要承担传续香火的重任。
骑虎难下,混混们有点儿撑不住了。
想扯呼。
晚了。
遇上穿迷彩地了。
两栖侦察大队的拉练部队,带队的是一位排长,章海平,那位传奇人物鬼见愁的亲孙子。
国民军阀系的嫡传世子,不喜欢待在美国,念完了哈佛,非要到国内参军,从列兵,升了上等兵,然后提干成了排长。
高学历的排长。
铁爷这边儿出事儿,章排长搂草打兔子,就把部队带到了铁爷这。章排长跟铁爷,就跟亲爷一样,谁敢在铁爷头上动土。
章排长一声令下,混混们的砍刀落地,然后,举双手,蹲地。
强哥那边接到消息,最得力的两个手下带着一票混混出动了,带了三把五连发,两把九连发。
楞菜发的消息有误,楞菜以为章排长带的是在海边搞训练的民兵。
没看到枪,只看到他们身上背着背包,还挽着裤腿,看起来,象是在海边摸鱼抓虾地。
楞菜是个二杆子,没眼力。
章排长带着的这批拉练的兵练的是武装渡河的课目,枪都用油布包包了,没露在外面。眼尖的话应该能看到每个战士身上都有一个长条包。
也该强哥这帮混混背运了,惹了两个不该惹的人。
混混遇上兵,有理你也说不清,章排长跟石东明,还有丁排长,都在一个战术场一个战壕摸爬滚打过,亲如兄弟的战友,那根本不跟混混们说理,就跟自己的兄弟讲战友情。
不服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