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四年(公元1675年)九月初。天已微凉,京城内外,满城的黄栌树已满挂着一片深红,以抵御这萧瑟的寒秋。
皇城后方,鼓楼下的整条街路,一直是京城里最繁华的集会所在。往年一入九月,这里更是热闹。为赶重阳庙会,天一放亮,城外的大商小贩们赶着驴车,推着独轮,或挑着担子蜂拥而来。十里八铺都挂上彩绸,大街上人流熙攘,叫卖不绝。铺面上摆满了芙蓉糕、茯苓膏、杏脯等零嘴儿和各种点心,各类家具、花木等应有尽有。人们穿梭于街巷,在西家的点心铺子里称二斤桂花糕,在东家的绸缎庄里扯上三尺花布,小媳妇则一头扎在胭脂水粉、绢花首饰堆里,还不忘紧紧地牵着小孩儿的手,生怕被湍急的人流给冲走。
而今秋,这里却不见了往日的喧嚣和繁华。那些沿街叫卖的商贩、说曲艺、打把势卖艺的都不见了踪影,街面上只剩一些行人在慵懒地踱步,曾经满载的街路,变得开阔了起来。
自去年岁末以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先后发起兵叛。驻防京中的八旗兵士,大都已调往前线平乱,城中百姓更是捐钱捐粮。前方战事焦灼,朝廷上下一片恐慌,整个京城都笼上了一层凝重气氛。
今天是重阳节前日,街路上又出现了久违的盛景,车马喧哗,人声鼎沸,却是纷纷涌向鼓楼大街东端的顺天府衙门。他们都神色焦急,一边议论着,一边不时向远处翘首以盼。
一阵鼓乐声,由远而近传来,为乐声牵动,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一队衙役向这边雄赳赳而来,打头的双手擎着一段黄稠彩厅,伴着鸣锣,来到了衙署前,拥堵的人群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路。
衙役将卷轴铺展开来,张挂到顺天府尹衙署的墙上,这是一张顺天乡试的榜单。
清代科举沿袭明制,考生要经过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才能实现由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的一步步攀升,最后进到进士乃至前三甲者可谓凤毛麟角。大数仕子,都把通过乡试,考取举人当做人生目标,中举后即已成为了朝廷的候补官员,即便是不做官,也足以光耀门楣。而中举者也是十之无几,因而,下至弱冠少年,上至耄耋老人,都对此趋之若鹜,有人终其一生,也未能考取功名。
满怀期望的人群又一阵骚动,前呼后拥着,目光都集中在榜上的名录。不消片刻功夫,就已有人不顾失态地欢呼雀跃,有人捶胸顿足,摇头叹气,有的呆若木鸡,千姿百态,得中与否,一目了然。
继而,有些人开始指点着榜单上的名录,啧啧称奇,又有人高呼不公,很快,就引来了一群同样失意的士子的附和。现场一片嘈杂,守在榜侧的衙役却像木雕一般冷眼旁观。他们对眼前的情景早司空见惯,只要这些失落的士子不上去撕榜,旁的任由发泄,反正公示三天后榜即收回,也就算顺利交了差。
落第士子们愈发群情激愤,又结伴涌向定安门处的孔庙,要向圣人哭诉。
和皇城后身的喧嚣相比,与之相隔咫尺的什刹海此时却是一片祥和安宁。自明朝初年通惠河一段圈入皇城之内,漕船不再入此,这一带已成了京城中风景绝佳的宝地。周遭梵宇环抱,有净业寺、佑圣寺、寿明寺静海寺等诸多寺庙,香火鼎盛,沿岸散落着各路王公贵胄的园林庭院。
后海北沿尾近西海之滨,有一座气派巍峨的府邸。邻着湖塘清波,远眺西山,南望紫禁城。在波涛与梵音的交替声中,显得十分庄严肃穆。府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提有两个醒目的大字——“明府”,此是当朝权臣纳兰明珠的庭园府宅。
一轿舆停在了这座府邸门口,一个身穿石青补褂,头顶花翎暖帽的中年官人从中走了出来,他正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翰林院撰修、充日讲起居注官韩菼。
这半月以来,他和副考官以及一众从考都圈在贡院里,足不出户评阅考卷。今天,总算业已分晓,身得自由,可是,他的心思却是一刻也不得轻松,一出了贡院,就匆匆直奔这里。
一个二十来岁,面目清秀、器宇出尘的青年男子迎了出来,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挽手而入。
青年是纳兰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字容若。容若本名成德,后因避讳皇太子保成,改名性德。他与韩菼虽相差十几,却有同门之谊,素来以兄弟相称。
他们同于康熙十一年(1672)年,在上一届顺天乡试中,双双中举。次年初春,韩菼在会试、殿试中皆一举夺魁,高中状元。而容若却因突生的一场大病而错过了会试,万般遗憾。
有幸的是,两人均在乡试后,出于仰慕之情,拜在当朝大学士、学界泰斗、当届乡试副考官徐乾学的门下。
徐乾学于康熙九年参加殿试,御赐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其下两个兄弟徐元文、徐秉义曾先后分中状元和探花,三兄弟皆官贵闻名,为世人并称为“昆山三徐”,其中徐乾学名头最盛。
正是时任副考官的徐乾学,从被弃的考卷中挑出了韩菼的文章,并大加赞赏,使韩菼免遭落第,而后韩菼果不负所望,不仅会试一举夺魁,更在殿试上深受皇上赏识,被钦点为状元。其座师徐乾学也因慧眼识才而广为世人称颂。徐乾学此举,也使得当时文体由古朴向清新文雅而转变。
慕其高名,常有士子专为投其所好,在他所居的绳匠胡同里租房居住,每待五更天徐乾学上早朝时,故意大声诵读,以期被徐乾学赏识,加以提携,以致绳匠胡同的房价高出他处数倍之多。
因而,不乏有人说他自恃皇帝专宠,专以提拔读书人为己邀名,大有沽名钓誉之嫌。世间尽管对徐乾学非议颇多,但是对其学识广博,却是没人异议,尤其是其家中“传是楼”藏书之广,在学界也是首屈一指。
按官场惯例,应试的考生和考官自带师生之谊。尊考官为座师,自谓门生,以利今后的仕途便利。而徐乾学与他们二人之间,却是实打实的师徒关系。韩菼为官后,疲于公务,去老师那里受教渐少。而纳兰容若却是异常勤勉,每逢三六九日,至徐乾学邸听其讲论书史,日暮始归,风雨无阻。
容若引领韩菼踱步园中。园内湖水环绕,曲径回廊,楼堂亭榭,山石嶙峋,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神韵。二人在游廊中一亭上坐定。这里幽静别致,是园内赏风景绝佳处。放眼一望,菱荷玉立,垂柳依依。一汪渌水远映着山光,有鹭鸶在上休闲嬉戏,置身于此,大有超然物外之感。
韩菼此刻却无暇欣赏这身边的美景。
容若亲手为韩菼泡茶。“早就听闻师兄深得皇上器重,任此次乡试主考。“今天乡试已经张榜,师兄连日来的操劳也总算有了结果,真是可喜可贺。”
韩菼却叹道:“你还当这是什么好差事呢,不惹祸上身就不错了!当下这时局你也知道的,三藩做乱以来,湖湘、四川等地沦于战火,朝廷全力备战,官员人人自危,生怕和叛党扯上半点瓜葛,皇上还哪有心思关注科考?即是耗尽心力也于功无补,可若是出一点疏漏那便是天大的篓子!现谁也不愿意搅这汤浑水,不然此任怎会落到咱的头上!”
容若察觉到师兄满腹牢骚,心神不定,而且这么急匆匆登门必有要事。“哦?师兄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韩菼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瞒你说,这次乡试可能会有些麻烦!无事则已,但若有差池,则我身家不保。”
“噢?”
韩菼说道:此次顺天乡试出了一件怪事,令人百思不解。”
“师兄说来听听。”
“你还记我们中举那年吧?”韩菼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碰到纳兰的痛处。
“当然。师兄你印象恐怕要更深一些吧。”容若平静地说道。
韩菼感慨道:“那年顺天乡试,承蒙恩师任副考官,力排众议把我从弃卷中遴选出来,方有我日后登科及第。我为此一直心怀感激,老师的知遇之恩,莫不敢忘。”
容若说道:“也是你的文体过于清新文雅,又特立独行,别成一格。与其他考卷的中规中矩相比自是格格不入,一般庸才又怎能识得?”
韩菼说道:“师弟谬赞了,还是说正事罢。当年顺天乡试包括你我在内,共取考生七十九人。参加顺天乡试的,除了顺天府直隶所辖,还有辽东地区的生员。”
容若道:“这我知道,因盛京未设贡院,因而关外的士子们都一并纳入顺天府考之列。”
韩菼说道:“正是,当年辽东生员共取了十一人。而且他们都是盛京籍,关外其它地、县无一人中榜。”
容若道:“此亦在情理中,盛京今日乃我朝陪都,是我大清龙兴之地。自太祖爷取国号后金、建都沈阳起,那里便是关外最为繁盛之地。太宗以来,更是重视文教武功,仿汉地实行开科取士,广招贤良,方有后来的满洲兴起。其文明开化自远非那些边远地区可比。况且盛京以北多为未开垦蛮荒之地,只留有少数披甲镇守,其职责多是练兵和屯垦,又怎会出读书之辈?”
韩菼道“你说的极是!皇上常说,驻留关外的八旗子弟,旨在精勤军务,恐因读书而荒废了满洲尚武之风。即使在盛京,所设的官学也是为八旗所办,府学则人丁寥寥。因而,这录用的十一个士子,其总体也远不及顺天府直隶的各地区学子,只是我朝自顺治帝起,为协调各区均衡,硬性划定了关外辽东的名额配比,才不至全军覆没。”
容若深为师兄对时事的通达而心生钦佩,但还是不明白他所言与本次科考究竟有何相干。
韩菼接着说道:“而这次辽东地区上榜了十三人。”
“想必是盛京这三年来重视文教,比上次多了两个也不足为奇。”容若说道。
“错!此次录用盛京籍的仅有六人!”
容若有些奇怪:“那其他七名生员却出自哪里?”
“宁——古——塔!”韩菼一字一顿地答道。
“啊?竟有这等事!”
“这还不算,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次宁古塔籍进京参试的总共也只这七人。他们年岁和你相仿,又都是首次应考,可谓一击中第,无一落榜!而参考的盛京籍生员足有四十多人,年龄参差不齐,却只有六人中举,他们多是屡次参试,最长者已年逾六旬。”
容若再次被震撼到“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师兄可否告知原委?”
“我若知道怎会来这里浇愁!”韩菼一脸愁容地说道。
“这确是一件奇事,但想必自有其道理,师兄既问心无愧,则大可不必为此烦恼。”容若素来深知师兄为人,此话说的还是颇有些底气。
“哪有那样简单!容若啊,你平日只重五经义疏,对官场规则,人心世故却丝毫不知。也难怪,这是你心性率真所致,在这方面要和你爹多学啊。”
纳兰已听出韩菼的弦外之意,父亲明珠为官多年,素以老谋深算,圆滑世故而著称,而纳兰容若偃文修武,心醉于诗词歌赋,对官场之勾心斗角丝毫不感兴趣,这点上,父子两人迥然不同。
韩菼接下来又问道:“你可听过十八年前的那场举朝轰动的丁酉科场案么?”
容若那时还不满三岁,相隔遥远,但后来也常听人提及。那年,顺天和江南两地乡试同时发案,此即南闱、北闱科场案。此后,各地又相继案发,据说两案涉案的主、副、从考官二十余人全部正法,无一幸免,涉事的举子也都被流放宁古塔,其中竟不乏已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
容若道:“此事我听恩师讲过。这流放的举子之中,还有他一挚友,此人当时颇负盛名。”
韩菼说道:“正是!那时我亦年少,未能参加那场惊心动魄的乡试,想起来实属万幸。当时场面可真是风声鹤唳,举国震惊。天下士子们无不惶恐,现在想来还不免心生余悸。”
容若问道“据说有很多士子都为那些落难的举子鸣不平,其中是否真的有徇私舞弊?”
韩菼道:“此中细由我不便妄议,但却知其中南闱一案处理的确实有失偏颇。其起因是一方姓举子与那主考官方犹同一姓氏,便被人告以同宗,据此疑为主考官偏私。先帝彻查之后,本属无稽之谈,但是皇上却揪住这事不放,大做文章,将方姓考生在内的所有中第举子都拿到京师亲自复考,结果,八名举人被举家流放到宁古塔。”
容若若有所思,有些明白了师兄此间忧虑。
韩菼又问:“前朝的“洪武三十年”的科举案你应该很了解吧?”。
“这我倒是略晓一二。”容若对明朝的史事可是烂熟于胸,这也得益于其师徐乾学。
此案由是,明洪武三十年春,二月会试,录取了五十一人。榜单所录取的士子全出自南方,北方士子竟然无一人录选。主考官为当时大儒、翰林学士刘三吾,他同两位副考都是南方人。于是北方的举子们,群起闹事,联名上书,控告主考官徇私舞弊,偏袒南人。事情闹到朱元璋那里,也觉得此事甚为蹊跷。派人彻查此事。经数日复核,结果再次让朱元璋瞠目结舌。经复阅后上呈的北方考生试卷,文理不通,并时有犯禁忌之语。考官刘三吾等人阅卷确实没有偏私,乃南北文教差异使然。此结果再次引起北方考生群情哗然。为此,朱元璋亲自和考官说情,好歹也要录取几个北方考生以调和民怨,而刘三吾坚持不受。
五月,朱元璋突然下诏,将七十八高龄的刘三吾发配西北。其余考官、及当初彻查人员全部处死。六月,朱元璋亲自复核试卷,亲选了六十一名中榜进士。竟是清一色的北方人,无一个南方人。
朱元璋通过皇权干预,硬生将进士全部给了这科北方举子,但此不是根本之计,因而才有后来仁宗年间,又分设南北榜。录取百人中,南方占六成,北方占四成。而后,又从南北榜各抽出五人,凑成个十人的中榜,给了当时文教薄弱的西南地区以及朱元璋老家凤阳府。
“你对朱元璋此举有何看法?”韩菼继续循循善诱,倒有些像代老师考量容若课业。
容若沉思片刻,说道:“从隋唐以来,科举一直是南强北弱。我虽身处北地,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古以来江南士子的读书风气和考取功名的决心,是我等所不及也。话虽如此,但北方无一人中榜,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对北方人的信心确实是很大的打击。可朱元璋的调和手段未免过于激烈,考官和督查又何罪之有?据说当科的南方状元也被处死,听起来难免让人不寒而栗。而后亲自录取的六十一人又都来自北方,更是矫枉过正,有失唯才是举之公正,实乃荒天下之大谬!还寒了多少南方仕子的心。可见朱元璋乃是生性残暴,处事极端,拿人命当草芥的一代暴君。”
韩菼静静听师弟讲完,慢慢地喝了口茶水,大有其师风范,“你这只顾看事情的表面,却未设身处地,站在当事角度去思辨。南北榜事件,看似朱元璋对南北之争裁决的武断,又滥杀无辜,实则不然。朱元璋虽然残暴,但并非杀戮机器,这里面,你难道没看出他的无奈和苦衷吗?”
“无奈?苦衷?”容若实在难以把杀人取士和此语联接起来。
“朱元璋老家乃是南方,北方士子的消极态度,令他深感到不安,他又担心天下人说他偏袒于南方,使北方的读书人动摇对新建王朝的信心。所以,朱元璋想通过这次严厉的裁决,来向北方仕子传达天下一家的信息,这些枉杀的考官也只是被他借人头一用罢了。”
容若大有醍醐灌顶之感:“我明白了,师兄所举这两桩案子,是在担心……”
“正是于此!在皇上的眼里,对于臣子哪有绝对的公正,他放眼的是天下的安稳。你想想,现今未开化地一干乳臭未干的小子,声势压倒了陪都的文人学子,落第的盛京考生岂能心甘?更麻烦的是……恩师去年新纳的侧室,究其老家也出自宁古塔。以这层关系,若真是彻查起来,必会授人以口实。皇上若为堵天下幽幽之口,哪会管你是秉公与否。当年‘南闱科场案’的方氏主考与方姓考生一事岂不是前车之鉴?”
容若宽慰道:“师兄自不必惊慌,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先冷静下来分析一下,这七个考生的试卷是你亲自审阅的?
“当然!不只我一人,还有副考,从考一众人等,从辽东地区几十份考卷中优选出这十三名举子。而且和你我当年一样,都经糊名易书,有专人以朱笔誊录,多重监督,所阅试卷都非原卷,根本无从知晓这些考生姓甚名谁,源自何方。直到录取后,拆开原卷比对,方知道卷主是谁。当时核验之后的结果,令所有考官都惊诧不已。”
“那这七人行文如何,又有无共同之处?”
韩菼努力回想了一会。“嗯,还别说,这七人的行文,笔法大有江南文士之清秀俊雅,且诗、史、子、集功底都想当扎实,不像辽东文人饱有的粗犷豪迈之气。而引经据典,又多以江南典故为倚重,这点与北方考生不尽相同。”
“这块蛮荒之地,怎么忽在三年间凭空冒出这些人才?”容若心里暗叹。“我感觉这些人有冒籍之嫌,师兄可否仔细彻查?”
“开始我们也都这么想。怀疑是它地学子觊觎辽东地区门槛较低,改名籍报考。可查完后又是大失所望。他们都的的确确是宁古塔本籍,且有满有汉。”
“你可将此事说与老师?”
“我来时路上,见这帮落第的秀才正闹呢!吓得我连忙远远绕开。现在属非常时期,我不想此事与恩师有所瓜葛。再者,这岂不是给恩师平添烦恼?”韩菼哭丧着说道。
容若也觉师兄言之在理,料想徐乾学树大招风,恐怕也难逃干系。“师兄不要心急,明日的‘鹿鸣宴’,我与师兄同去,自会再见到这些举子,顺便探考一下他们的底细,定能查出些端倪。”
“嗯,也只有这样了。”韩菼长吁了口气。
【注:“鹿鸣宴”是为乡试所设的宴会。明清时期,乡试放榜的次日,考官、新科举人和重赴鹿鸣宴的年老举人至各省巡抚衙门赴宴。齐唱《诗经 小雅》中的首篇《鹿鸣》诗,故称“鹿鸣宴”。唱毕,跳魁星舞。歌舞之后,丰席盛馔,相互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