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成的死因是在案发第二天确定的，中毒而亡。毒物就是最平常的鼠毒强，大街小巷常有小贩在卖，要查找来源似乎有些困难。不过好在千岛县就是一个小地方，鼠毒强也不是什么经常要用到的东西。而且不管作案人的毒药是怎么来的，小贩那里都是要查一查的。
所以说警察其实已经做好了大海捞针的准备了，如果小贩那里没有突破的话，那就要从孙立成的仇家那里下手了。于是警方先将街上出售鼠毒强的卖家都找来，询问最近的买家，期盼着多少能查到点线索。
只是谁也没想到突破口来得如此顺利，顺利的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就在警察查问了二天后，有一个经常在百货大楼门口摆摊的小贩说，曾经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来他这里买过鼠毒强，说是家里突然出现了老鼠，把他妹妹吓坏了。
“那你能认出这个男人吗？”警察例行公事地问道。小贩是外地人，警察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买药人是哪个。所以一边问一边想着，要不要把排查到的跟孙立成有矛盾的人的照片给小贩认一下。这种调查最折磨人，但是不得不做。
没想到小贩直不楞登地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那天他来买老鼠药的时候，我旁边有一个叫花子说了，说什么他家怎么会有老鼠，不是千岛县首富吗？不是应该住楼房的吗？楼房里哪来的老鼠啊？”
“千岛县首富？”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有点傻眼。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吧？在千岛县，有几个人不知道千岛县首富是谁呢？
于是警方马上查找葛俊成，这才发现，娱乐城主管阮惠婷居然是他的妻子。就这样，阮惠婷再次坐到了警察面前，不过这一次笔录的地点是在派出所。
毒药来源的确定一下子打开了案情的困局，让在查找孙立成仇家的警察们长长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死者是不是属搅屎棍的，得罪的人居然这么多。
酒店女员工基本对他厌恶至极，林东斌虽然跟他没有直接矛盾，但是骆超雄扣押的十八万元，他也有插手。甚至连骆超雄对他都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实在太不给人面子了。骆超雄也算是文质彬彬一类的男人，自然也有女员工对他有好感的。然而只要被孙立成察觉，就会受到骚扰，偏偏骆超雄还没法说什么。
就连家里，孙立成的妻子和女儿对他也没有任何好感。为了照顾女同学，他一掷千金给家里三个人都买了意外伤害保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从事危险工作的话，这种保险基本就等于直接送钱给保险公司了。而且孙立成当初因为挪用公款被银行辞退，为了退赔明明家里还欠着一大笔钱。加上孙立成的好色无耻，孙妻想要离婚也不是一天二天了。
所以查找孙立成的仇家，成了警察最为头疼的事情。而且明知道这种查找极有可能都是无用功，却也不得不做。现在好了，毒药这边有了线索了，追查下去也许就是真相了。更让警察惊喜的是，这条线索顺利得让人简直不敢置信。
先是小贩直白地说出了买药的人是葛俊成，然后请市局的警察协助，把葛俊成叫去市局询问，直接将所有事情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说是他妹妹葛君波要买，因为发现借住的杨老师家里有老鼠。甚至为了放置这些老鼠药，还让他在外面住了一个晚上呢。
更让警察们惊喜的是，这位买毒药的首富先生和需要毒药的葛妹妹，案发时侯就在千岛县，也去过娱乐城。于是第二次询问阮惠婷的时候，重点放在了葛家兄妹身上。当然，阮惠婷自己一样有嫌疑，因为她在第一次笔录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自己也被孙立成调戏过，还不是一次二次。这在警察看来，就是隐瞒。
“是这样的，孙立成的案件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现在有些事情要跟你核实一下，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有所隐瞒。”
警察虽然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但是阮惠婷总感觉态度好像有点差了，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儿。因此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隐瞒什么呢？新线索是跟我有关系的吗？”
“孙立成也骚扰过你是吗？你上次做笔录的时候没说。”警察淡定地说道，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认识葛君波吗？”
“被骚扰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阮惠婷涨红了脸，可是看着警察的目光，她还是压下了不满，“认识，是我小姑子，我老公的妹妹。”
“她前段时间来千岛县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干什么来了？”
“正月十三，二月十九号来的，因为是跟我老公带着我儿子一起来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我老公说是因为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来这里散散心。”
“她男朋友是谁？”
“县招商服务处的徐主任徐凯华。”
这句话让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问：“这么说来，这里应该是她的伤心地啊，她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散心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外人又不好问。何况我跟她的关系也一般，她觉得我一个农村户口的，嫁给她哥是高攀了，所以我们平时基本没什么交流。”
不是阮惠婷想要撇清关系，而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首先得让警察相信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她跟葛君波的关系，相信葛俊成一个人就能揭个底朝天。所以为一个时时处处看她不顺眼的小姑子说好话，反而会让她自己被警察怀疑，从而带来没必要的麻烦。所以实话实说是她最好的选择，至于家丑外扬不外扬的，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她来这里住你家吗？”警察又换了询问的方向。
“没有，我家里我阿爹住着，她住进来不方便。我听说她跟她哥哥一起，住在她哥哥的朋友家里。听他们叫那个人杨老师，应该是住在千岛初中旁边的教师楼那边的。”
“那你知道葛君波和……徐凯华是为什么分手的吗？”
“这个……有点不太好说。我按照我了解的顺序说一下吧，要是跟别人说的不一样，你们就以别人说的为准好了。”阮惠婷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长话短说，“我刚才也说了，我跟葛君波关系并不好，所以她谈恋爱的事情，我基本不知道。至于知道那个对象是谁，是我儿子满月酒的时候，他也在，这才知道的。我开始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谈婚论嫁要买房子了，而我老公把我们家卖房子的钱借给了他们。”
阮惠婷尽量按照时间顺序，将葛君波和徐凯华因为房子一事闹到分手讲述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他们是到底买房子之前就已经有分手迹象了，还是买房子以后才因为互相之间的不信任分手的，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两人都要结婚了，结果买房子的时候男方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换了谁都会受不了的，是不是啊？”
警察没有回答，而是将刚才记录下来的东西看了一遍，然后递给阮惠婷：“你先看一下，我记下的这些有没有错。如果有，你直接改过来就是了。”
阮惠婷怔了一下，这才想到可能是自己说得多了一些，警察有点吃不准了，所以让她先看一下。于是依言先看笔录，然后指出几个小瑕疵，接着询问继续。
“那她这次过来，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有，异常可太多了，我都快被她搞糊涂了。”阮惠婷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毫不犹豫地说道，“还没来的时候，葛俊成打电话过来，就是口口声声要住我家里来。还借口我儿子跟我不熟悉，不亲近，让他单独跟我在一起会哭闹。还说他不来住都没有关系，但是他妹妹必须住下照顾我儿子。一直到我说我阿爹也在，他们兄妹俩才算作罢。”
“后来呢？住下了没有？”
“后来没住，我儿子挺好带的，到家没多久就黏上我了，所以他们就住葛俊成的朋友那里去了。不过葛君波抱着我儿子来过娱乐城，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带着我儿子散步，然后我儿子看到酒店门口的霓虹灯，一定要看，她就带着来娱乐城了。”
“那她去过几次，到了娱乐城以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的情况？”
“来过……好像就一次，不过那一次确实有意外情况发生。我记得是骆副总来通知说孙经理过两天要招待徐主任，然后她就问我是不是影响我工作了，说让我儿子吃完蛋糕她就走。结果她拿蛋糕逗我儿子的时候，蛋糕掉到她衣服上了，又被两个人拍烂了。没有办法，辛姐就拿了一套工作服先借给她穿着……”
“等等，你是说她有工作服？她那套工作服有没有拿走？拿走的话，是什么时候归还的，你有印象吗？”
“工作服是当时就穿走了的，至于有没有还，我没问过，还真是不知道呢。”阮惠婷有点担心，忐忑地回答着。
“继续，还有什么异常，她熟悉娱乐城的包厢吗？”
“不会很熟悉吧。”阮惠婷皱着眉头回忆，“葛俊成带她来娱乐城也就玩过一次，不过那天晚上她在包厢换衣服，确实待了一段时间，等骆副总走了以后她才出来，然后抱着睿睿离开的。娱乐城的包厢布置基本都一样，就是大小的区别。”
“每个包厢都有休息室吗？”
“那没有，只有最大的三个包厢有休息室。后来你们派出所去检查，说这个休息室不符合规范，我们都没在用呢。”
“一直都是关着的？”警察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阮惠婷尴尬了，陪着笑脸说道：“过年那段时间是开着的。”
“这是跟我们打时间差是吧？算准了我们也过年，不会查得太仔细？”
“没有没有，就是几个要值班的外地员工，说今年冬天有点冷，出租房里受不了。让我们把休息室开着，他们晚上可以睡个觉。”阮惠婷尴尬地解释道。
“过年那段时间休息室是有人住的？你确定？”不想警察听了阮惠婷的解释，却都严肃了起来。
“没有，没人住。”阮惠婷忙说道，“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后来有服务生说，他们怕雪明姐晚上回来看看娱乐城，被吓到，就都不敢住了。”
警察怔了一下，反问了一句：“章雪明？”
“是啊，她就是在顶楼被害的，如果回来的话，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警察朝她翻了个白眼，冷着脸说道：“所以你确定那几间休息室没人住过？”
“确定。”阮惠婷有点心虚地应道。
“接着说，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正常的地方。”
“还有……出事的第二天，他们兄妹俩就走了，走的还挺急的。明明之前一点都没提起，结果说走就走。就开船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连我儿子都没有带走。”
警察没有回答，又查看了一下笔录，突然问道：“你好像对于我们询问你老公和你小姑子都不感到奇怪，是不是之前已经发现了什么了？”
阮惠婷一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飘过那个眼熟的背影，想了想终于说道：“那天晚上……就是出事的那天晚上，吵架结束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背影，感觉好像是葛君波。只是当时那个背影穿的是工作服，我以为是服务生，所以并不在意。是……后来出事以后，我才觉得不对头的。只是……我不敢确认，所以也不敢说。”
阮惠婷说着，摊了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