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意外地收到了刘春的信。信是这么写的:
“谢谢你帮我的忙。自荐信,我也发了不少,放出很大的汽球,什么英语可以会话,略通日语,打字中英文输入皆通,身体素质优秀,系足球队队长,具备组织和领导能力,具备一定编程能力,专业知识扎实,对本专业的未来发展有一定的洞察力……等等,写推荐信倒是挺简单的,只要稍微脸皮厚点,一定可以写得令人神魂颠倒,看后爱不释手,定以为是个人才。不过我所写的都不是胡吹,最起码可以蒙混过关,不露马脚。我的同学有的更猛,花60多块钱买了10个disk,把自己的成绩啊,简历啊,证明啊一股脑存进去,然后看准了公司有的放矢。结果纷纷来鸿,令他心花怒放,大叫:‘值得,值得!’
广东那边要人很多,估计接收单位不成问题,但是西南州有个政策,西南州籍学生原则上回西南州,到时候还得打通打通才行。其实上广东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在那干上几年,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一定的生产经营经验之后,杀回西南州。西南州现在改革的步子太慢,而且,不够重视人才,所以要想发展,就得学习开放地区的先进经验,否则永远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看到这一句,齐莹真想大哭一场,开学以来的所有委曲、怨恨、思念......都得到了化解和补偿。她从心底里感激他),就是在我们大学象你这样有主见、敢作敢为的也不多。大学的女生经常举办些什么编织大赛、床头设计大赛之类的活动,很小家子气。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因为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乐于被女人欣赏,不喜欢或不愿接受‘强大’的女人,我希望你的女人味不要全都给你有意识地扼杀了。(这句话令齐莹心动,他说的没错)
大奖赛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无非是想出来走一趟,看看西南州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我也真心希望我能在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里,能陪你转一转。寒假、暑假皆可。”
信是国庆节时写的,不知为什么到了十几号才发出,收到这封信已经20几号了。看完信,齐莹陷入了深深地矛盾之中。她爱他,但想到毕业之后两人就要天各一方,她就浑身发冷。她不能保证以后怎样。她想起了秦东,她也喜欢他,但她不能确定这份喜欢会不会发展成爱。她的爱不能奉献给两个人。
刘春是第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生,他的才华,他的气质,曾经那么强烈地吸引着她少女的心。三年了,他们之间已有了三年的感情,她不知该怎么告诉秦东,确切地说,她并不想告诉他。她只希望她和他能友好地交往,她不否认她有选择秦东的可能。况且一想到刘春的分配,她就感到两人之间的渺茫。心有千千结,她该如何了结?真是剪不断理不乱啊。
书店里一个经常来买书的男青年,是县水电局的职工,似乎对齐莹很有好感,经常往师专跑,还经常请齐莹看电影,但每次齐莹都拒绝了。这一天他又来了,齐莹实在躲不过,就在教室外和他聊了会。听说齐莹不想在书店做了,想重新当家教,他一拍胸脯,“你怎么不早说,放心,这事包我身上,过几天给你满意的答复!”
齐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放心上。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到店里来,说已经托人在小东街给她找了个学生,家里做生意的,很有钱。周末就带她去见学生。
“真的太谢谢你了!”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齐莹打定主意,等领了第一个月的家教工资,就买罐好点的茶叶送给他,她不想欠他人情。
齐莹上街买了毛线,开始给刘春打毛衣。她不想他的朋友们对他说:“你的女朋友没有女人味。”这是刘春在北方的最后一个冬天,即使两人最终不能在一起,这也算是她送给他的一份特别的礼物吧。
“诗人”唐星星又在《青凤日报》上发表了诗作,他已经好几次在上面发表作品了。班里的女同学问:“齐莹,你现在收到了多少稿费?”另一个女同学马上在旁边说:“非但没有,还倒贴!”“什么时候发表了要请客啊!”说完,两人笑开了。齐莹不甘示弱:“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耐心等着吧。”齐莹不屑和她们争,她觉得这是一种小家子气的表现。但她的内心,还是被刺痛了。
是的,秦东说得对,她没有朋友,真的没有朋友。她不想“变心以从俗兮”,别人也不愿意容忍她这样的人做朋友。秦东说他就是看见她总一个人独来独往才来找她的,但她的确不需要,她的本质就是孤独的,她也乐在其中。
心情抑郁,忧伤象丝丝缕缕的蛛网,一层层缠住她的心,令她怎么也摆脱不掉。这是刘春在北方的最后一年了,他在的城市很冷,想必现在已经雪花飘飘了。不在他毕业的最后一年为他赶织一件毛衣,她的心就不安宁。不管将来是恋人还是朋友还是陌路,她觉得自己都该给他留下一份纪念。
毕业后他要去广东,她是肯定不会阻拦的,他是一只展翅欲高飞的大鹏,广东才有他自由驰骋的天地。至于她,也会有自己努力的方向,将来会不会因为爱情而追随心爱的人到天涯,那很难说。况且她本身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孩子,世俗的一切束缚不了她,也许唯有她爱的人才能召唤她。
为打这件毛衣,齐莹放弃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但她心甘情愿,她爱他。她欺骗不了自己,唯有他,才能真正拨动她的心弦,温暖她冰冷的心。她很想立刻写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她很想念他,希望能早点见到他。但她忍住了,她决定织完毛衣之后再写。同宿舍的女生问起齐莹,现在“是不是和数学系的某男生好上了”,齐莹否认了。
齐莹心里很矛盾,她不否认,她也喜欢秦东,但不是“那种”朋友,还没到“那种”程度。也许理智的做法就是不再和秦东出去,把两人的交往冷却下来。但为什么不能有“恋人般的朋友”那种关系呢?
齐莹情绪低落,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也许她没必要去考虑那么多,世事难料,谁能保证几年后会变得怎样?但她心中始终不能消除内心的负罪感,毕竟她是一个传统型的女子。也许只有毕业后,才能摆脱这种感情纠葛,也许这才是刚刚开始。
秦东确实吸引着她,他的温柔体贴,他的洒脱幽默,都深深地吸引着她。但她不会有什么承诺,承诺无疑给自己身上绑上了一根绳索,这是极不明智的,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少想为佳。她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