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警官,韦警官……”张无金急得不得了。他急步上前,一把抓住韦强的手,满脸焦急的神色。他央求道:“我只跟在你们后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不行,那样太危险了。”韦强低头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双手,抬起头来看着张无金,口中却毫不松口。“抓捕罪犯是警察的责任,我们是保护平民的,绝不能把你们置于危险境地的。”
张无金心中难过,他想起了马院金被杀时的情景,忍不住颤声又央求道:“韦警官,不是我想跟你们瞎掺和,我的好朋友被这个恶魔害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报仇呀!”
“啊?那样更不行了!”韦强听出,张无金有要亲手报仇的意思,这可是极其危险的。
他挣脱开张无金的双手,伸出双手搭在张无金的左右肩上,伸头盯着张无金的双眼,道:“如果让你参加进来,那是既违法,又违规。如果在我们围捕行动中,你把糜国劳给杀了,那可是杀人罪呀,因为你不是执法人员,你没有执法的权利,知道吗?”他说着,两手使劲儿晃了一下。
他看张无金不说话了,又补充道:“如果让你参加,本身就是违规的,我们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中的。违法违规的事,我们是不能做的。”
张无金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参加抓捕已经不可能了。可他又心有不甘,于是退了一步又道:“那……我把你们带到帐篷那里就回来,这样还不行吗?”
他很想亲眼看到他们抓住糜国劳,他知道那个家伙极其狡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的。
“你不必去冒这个风险,我们警察是保护老百姓的,怎么能让你上战场呢?”韦强态度依然很坚决。
“韦强,韦强,快过来!”那边的几个警察已经等不急了,开始喊他了。
张无金抬头一看,只见所长正在向那几个警察讲话,估计是布置任务,或者做战前动员,或者两者都有吧。
韦强伸手在张无金左肩上拍了拍,转身朝队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张无金说道:“你到车里等着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们一定要把那个恶魔抓住呀!”张无金喊了最后一句,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兵分两路,钻进了树林,很快就消失在林海之中了。
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树林中,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转过身来,无可奈何地一步一步来到车边。他看着车顶那一闪一闪的警灯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垂头丧气地钻进了警车,坐在后排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树林。
开始时在树林里那高度紧张的搜寻,加上后来的一路狂奔,然后就是兴奋地带着警察们来到树林边,现在却突然按了暂停键,安静了下来,到这时他才感到有些疲乏。
他身子一歪,躺在了后车座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本想着稍稍眯一会儿,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有点儿心神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转了转头,正要坐起来。却在不经意间,突然看见副驾驶座上露出一截黑色的东西。
他急忙坐了起来,探身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根警棍平躺在座位上。警棍的一头抵在门上,另一头露出座垫一边。他马上想起来,这一定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位年轻警官落下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拿起警棍,开门跑了出去。
他本想把警棍给那个警官送去,可当他跑到树林边时,耳边又响起了韦强的声音。他犹豫再三,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向林子里扫了一眼,正在他要回身之际,却突然看到林子尽头处,有一个黑影一晃一
晃地向这里跑来。
他急忙蹲下身子,躲到树后,慢慢地探出两个眼睛盯着那个黑影。
只见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他这才注意到那人的身体是朝着一个方向晃动的。他突然心中猛然一震:那人不是走路摇晃,那是拄着一根拐杖啊!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糜国劳吗?他怎么会逃出来了?
八个警察,两路包抄去抓一个脚受了伤的逃犯,竟然还是让他跑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当警察们下坡时,很可能惊动了糜国劳。像他这样的惯犯,无论到了哪里,肯定早就看好了逃跑路线了。
而这八个警察中,多数都没有抓捕惯犯的经验,其中还有几个根本就没有多少经验的年轻警官。
其实面对像糜国劳这样的惯犯,与其兴师动众带着一群人去围剿,还不如只派两三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官,那样成功的机会会大得多,他想。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独自面对这个恶魔,他立刻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怎么办呀?他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眼看着糜国劳越来越近了,他下意识地爬起身,弯着腰,飞速地跑回了警车里。
他蹲在后排座位前,从警车的后门窗户边露出一只眼睛,紧紧盯着那片树林子。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糜国劳拄着拐杖,出现在了树林处。他停在那里,向这边张望了一会儿,这才一晃一晃地径直朝着这辆停在最后面的警车走来。
躲在车里的张无金,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直哆嗦,心中叫苦不迭。
前面还有两辆警车呢,为什么他偏偏要选这最后面的一辆呢?
如果是平时,糜国劳没有受伤,与他正面交锋是绝对无法取胜的。即使是现在,他拄着拐杖,张无金心里也没谱儿。毕竟这个家伙身高马大的,为了逃命他是会拼命的。
这已经在木洞村、村民们抓捕他时,从他不顾一切地杀害了马院金这事上,就已经证明了。
张无金躲在后车座前,大气都不敢出。他盼着那些警察快点儿赶回来,抓住这个恶魔。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后车窗上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就听到拐杖戳到马路的“嗵,嗵,嗵”的声音。很快,那个人影来到驾驶门边,伸手拉开车门,把拐杖往副驾驶座上一扔,一屁股坐了进来!
张无金躲在驾驶座背后、后座前面的空间里,吓得瑟瑟发抖。他不敢露头,生怕糜国劳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
只见糜国劳向后调了一下座位,把座位后面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更小了。他又伸手调了调后视镜和警车的侧视镜,接着低头弯腰,在方向盘底下捣鼓了一会儿。
只听“嗤嗤嗤”几声,好似电火花的声音,接着就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张无金知道,这个大魔头应该是绕过了钥匙,打火启动了警车,眼看着警车慢慢地驶上了马路。
蜷缩在座位后面的张无金一动也不敢动,他在大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开始时,他还以为那几个警察肯定紧跟在糜国劳后面,很快就会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可是眼看着糜国劳驾驶着警车,都驶上了马路,也没有看见警察的影子。
他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看来警察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路上行驶的车辆,看见闪着灯的警车开过来了,都主动避让,这让糜国劳兴奋不已。
他加大油门,警车风驰电掣一般在路上飞奔。显然糜国劳得意万分,竟然哼起了歌儿来了。
“……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
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
糜国劳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一边两只手敲打着方向盘,整个人好像都沉浸在美人美酒之中了。
张无金记得,这首歌好像叫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其曲调是很洒脱、优美的。可是从这个五音不全的大个子嘴里唱出来,却让他早忘了害怕,忍不住想笑了。
眼看着警车离沱花镇越来越远,那些警察追上来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他心中十分焦急。
他猜想,糜国劳很可能会把警车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丢弃。但他肯定会搜查整个汽车,拿走他觉得有用的东西,到那个时候自己就会被发现的。
与其被动地被他发现,不如趁这个家伙不备,主动出击,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像开始时那么紧张、害怕了。这就是底线思维吧,他想。
他能使用的武器,就是手中的警棍。可是警车内空间狭小,他根本无法将警棍抡起来袭击糜国劳。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他的背后,出其不意地将警棍伸到他的脖子下,双手用力将他勒晕。
想到这,他慢慢舒展开卷缩着的身体,右手把警棍握在手中,悄悄地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前面座位上的糜国劳,还在摇头晃脑地唱着他那能让人笑出鸭声的《爱江山更爱美人》。他那左摇右晃的身躯弄得他身后的座椅在不停地颤动着。
张无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但估计很可能是歌词,而不太可能是曲子。因为就他这唱歌的水平,什么曲调到了他的嘴里,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能让人笑出鸭声来的调子。
随着身体的缓慢伸展,张无金的心跳也开始加快,握着警棍的手都因为太紧张而出了汗,他感觉警棍在手里都有些打滑了。
当他的头抬起到前座头枕的位置时,一股从糜国劳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油腻味儿冲入他的鼻孔中,令他恶心地直想吐。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没有出声,右手从座椅背后将警棍轻轻提起。
由于车内高度的限制,他无法站直整个身体,双腿只能半弯曲着。他把左手抬起,放在前面座椅左侧头枕的一边,右手握着警棍放在头枕的另一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前面座位上的糜国劳,显然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座椅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他还在座椅上晃来晃去,欣赏着自己的“美妙歌喉”,根本没有料到,危险正在急促地迫近。
说时迟,那时快,张无金憋足了劲儿,双手突然从糜国劳脖子两侧齐出,右手中的警棍横在他的脖子前,左手抓住警棍的另一端,双手猛然向后一拉,想直接卡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