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悬挂在天空,懒洋洋地,将光芒洒在大满山上。阵阵山风吹过,阿舍衣衫隐约随风飘动。
塞外天气,如孩童的脸面,说变就变。昨夜今夏跟踪阿照之时,寒风凛冽,而白昼的大满山中,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宛若江南水乡的早春。只是漫山枯黄的蒿草时刻提醒着众人,此时已至深秋。
羊肠小路上,阿舍牵着骆驼大摇大摆地下了山。凭借这些日子对地势的记忆,他牵着骆驼来到山脚下距离满城镇最近的一家酒馆,用骆驼换取了店家两桶上好马奶酒和一条扁担。
半个时辰之后,阿舍挑着两桶封住的马奶酒离开酒馆。
大满山、小满山之间的狭窄小路中,阿舍晃晃悠悠,走走停停……不时跟偶尔路过的百姓打个招呼……
正午时分,太阳变得毒辣起来,似乎要将行人烤焦一般。阿舍挑着马奶酒来到一棵白杨树下,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树荫下,阿舍的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隐约闪烁光芒。
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少年,静静地坐着,敛下心神等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脚步声和车轱辘的声音,当然还夹杂着说话声。
阿舍就第一趴,耳贴地面仔细倾听……片刻之后,他火速起身,心道:扯立克的车队马上就要过来了。
思虑片刻,他挑起扁担迎着车队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一刻钟的功夫,阿舍见路边有几块石墩,如凳子一般大小,想来是过往的行人走累了,经常在此坐下休息。因为那石头甚是光亮,并无棱角。
阿舍驻足,然后挑着扁担走到石墩旁,弯腰放下两桶马奶酒后,径自坐在石墩上休息。
远处扯立克车队的声音愈来愈近,阿舍仰头望天,只见两座山夹缝中的天空甚是狭窄,此刻他倏地觉得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心中暗暗好笑。
——
又过了一会儿,阿舍扭头望去,见前方尘土飞扬。他赶紧起身跑过去,故意姿势笨拙地摔了个跟头,才来到车队前面——
“何人拦路?找死吗?”最前面的蒙古将士在马上,大声喝道,“还不滚开?”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请听小人一言。”阿舍点头哈腰的,脸上因刚才摔了一跤而粘上尘土,看起来狼狈至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将士不耐烦地口出脏话。
“嗯嗯,多谢官爷。”阿舍双手连连作揖,陪着笑脸说道,“小人名叫阿哲,是,是穆昆的好友……”
“穆昆?”领头将士神情一凛,嚣张气焰灭了不少,“他此刻在何处?你可曾见过他?”
“见过见过,小的就是受他所托来恭迎各位官爷的。”阿舍将讨好神态演绎的入木三分,倘若今夏在场,定要悄悄竖起大拇指,暗暗夸赞夫君手下不仅个个武功高强,唱起戏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他托你来?”将士半信半疑,“我且问你,穆昆如今身在何处?”
阿舍长叹一口气:“官爷,您说这年头,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费什么话?”蒙古将士是个火爆脾气,跃下马来,揪住阿舍胸前衣襟,“爷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回答就行,再废话连篇,老子一刀砍了你。”
“是是是,是是是……小得不敢,小的不敢。”阿舍故意浑身颤动,犹如老鼠望见猫一般,恨不得蜷缩起身子消失不见,“穆昆大哥,他,他吃坏了肚子,频频入茅厕,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去了医馆。我是在医馆遇见他的……”
蒙古将士脸色略有缓和,松开阿舍衣襟,冷冷地问道:“你与穆昆什么关系?”
“我们拜过安答,他是我大哥。”阿舍一向心细,自从来到满城镇,他就十分注意此处风土人情,知晓汉人的结拜在蒙古草原上称为结安答。
蒙古将士听完之后,脸色愈发正常,暗自寻思片刻后,继续问道:“穆昆托你来此处有何事?”
阿舍见敌人已经上钩,心情愉悦不少,故作天真:“穆昆大哥说,让我带两桶马奶酒来给各位饮用,还让我带口信,就四个字‘一切正常’。”
蒙古将士眼珠转了又转,最后转身走向一辆马车,双手作揖道:“小王子,穆昆捎来口信‘一切正常’,他还命人带来两桶马奶酒,不如下来休息片刻,再赶路也不迟。天黑之前,定能回到部落。”
豪华的马车厢帘子被掀开,走出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锦衣裘服,腰带镶着金边,黑发如墨,高鼻深目,漆黑的眸子如寒潭一般,浑身散发出王者一般的气息,此人正是扯立克最宠爱的幼子,名字便叫小王子。
蒙古人生性豁达,将士才敢直呼其名。倘若在中原,那是万万不被允许的。
小王子跃下马车,大步来到阿舍面前,用轻蔑的眼神打量他许久,漫不经心地开口:“穆昆如今是死是活?”
“草民见过官爷。”阿舍连连作揖,弓着背说道,“那个,大哥如今尚在医馆。”
“你带了马奶酒?”
“是。”
“打开吧!给本王来一杯。”说完小王子一挥手,随后有人送过来凳子和白银酒杯。
见此情景,刚刚传话的蒙古将士下令,大家原地休息,饮杯酒再走。
阿舍的酒桶上有水瓢,他打开桶盖后,舀了一瓢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如献宝一般为小王子斟满酒杯。
蒙古士兵端着酒杯走过来,双手献给小王子。
几日未饮酒的小王子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甘甜浓香的马奶酒入腹后,他顿时觉得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