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都到辽阳,张良二人只用了不到六天的时间,一路凭着兵部的金符过驿站,几乎是日夜兼程。
当他们走过三年以前从鹤野回大都走的那条路时,最后一个驿站的人告诉他们,前面就是眼下的战场了。
邬天翼七万人已被圣元军逼到丘陵山区,前几日还把他们的粮草烧了,估计就要开战。
两人对视一眼,王元贵问道:“再往前还有最近的路吗?”
驿丁道:“要说近,就走山路,这座山是和平原交界的地方,能省半天的时间,翻过山就能看到元军的大营,前天他们还有战报从这里传回京城呢,估计没有变更。只是天黑前你们到不了,前面也没驿站,不如在这里住下,明天再赶路。”
两人心急哪里等得:“你给我们备些干粮,今晚就在山上过夜。”
那驿丁只好道:“好吧,两位将军稍等。”
因张良、王元贵身穿军服,又带着兵部金符,还有枢密院加印的绝密信函,驿站的人哪敢怠慢。
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便从驿马中挑了两匹马,匆匆上路了。
这一路许是因临近战场,路上行人不多,两人催马疾驰,沿山路直上。
走了一半天就黑了,而且路也不好走,接近山顶时,只能下马步行。幸亏今夜月光好能依稀找到路径。
张良埋怨道:“这些怂人,话也说不明白,这路能走吗?”
王元贵道:“行了,就别说这个,路都走到这儿啦,没听过那句俗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们是马。刚才我听到附近有水声,我去寻些水和柴来,肚子也饿了,吃饱再说。”
张良也只好停下,把两人的马拴好,拔了些山上的青草堆到马头前,又拿出干粮扔进草里,如今没了驿站,这马就是两人以后的坐骑了。
他用石头堆着灶,准备烧水的地方。没想这一会儿王元贵便匆匆转了回来,说道:“糟了,这山上还有别人,黑压压的不少。”
张良也一愣:“不是元军就是高丽人,这半夜三更的,不会是老百姓。”
他们也顾不得吃饭了,提了刀跟着王元贵悄悄绕了过去。
就在山顶的一座破庙前面,约有近五十人,看不清穿着,却俱是些挎箭配刀的人。
两人走近却不小心碰到身边的树枝,随着响声,前面有几人向这边看。
他俩蹲下,等前面没动静了才松了口气。这要是一碰面,自己可不是对手,两人起身准备往下退。
身后猛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儿偷看?”
一听到声音,张良二人便迅疾回身,有十几人已来到眼前,看来这些人善走山路,竟然不出声响就截了两人的退路。
刚才说话的是里面一位身形轻巧灵活的后生,旁边一个粗壮汉子说道:“准是探子,不能让他们跑了。”
随即这伙人扑了过来。
张良摸摸怀里揣的密信,暗暗叫苦,这一路都很顺谁想会栽到这里,自己死没什么,可军中密信咋办。
王元贵看他一眼:“我掩护你从旁边的树林跑出去,这信万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张良摇头:“这距离来不及了。”
说话的时候对方的刀已到了眼前,张良举刀磕开喊道:“一起杀出去,别等他们都上了。”
许是因挨近了,或是这声喊叫的提醒,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家住手,先别打。”
等众人住手后,那人又道:“我看他们穿的是圣元军的衣服,说的也是我们的话,可能是自己人。”
张良略略放心,走上一步也看清这些人是当地猎人的打扮,不禁让他想起三年前的一幕,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嘛?”
那后生一双眼睛掠过他们:“别问了,我知道你们找谁,跟我走吧,不会害你们的。”
在破庙前张良他们见到了鹤野山庄的庄主吴炎。三年过去,这位老人还是那样健硕硬朗,一见面两人便都认了出来。
吴炎道:“我已听元帅说过你们的遭遇,不想还能在此见到你们,两位将军为何半夜里还要赶路,莫非有急事?”
张良道:“正是,我们带了朝廷的密函,想尽快见到元帅。”
“我领你们去吧。”旁边的后生抢着说道。
吴炎看他一眼:“不是就让你送个饭吗,这大半夜的,充什么能。”
后生振振有词:“是娘说的,让我们把治伤的草药和白布给他们送去,打起仗来会用的着。”
吴炎只好点头:“那好吧,让铁汉他们跟着你去,不许在军营里逗留耽误军务。”
然后对张良他们道:“你们不认识她了吧,梅子,如今疯的像个假小子。”
后生咯咯一笑,抬手一拽,盘在头上的乌发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遮在如满月般的脸颊上。十五六的姑娘,发育的像欲裂开的松仁一样饱满,若不是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三年不见她的张良二人还真是不敢认了。
梅子道:“现在认出来了吧,我可是一开始就认出两位叔叔来了,要不也不敢领你们上来,我们快走吧,从这里到军营还有不少路呢。”
王元贵道:“他们不是就在这山下吗?”
梅子说道:“昨天就离开了,他们要打场大仗,把高丽人围在这里。”
梅子的话让两人明白了吴炎他们为何会彻夜守在这里,山下这条路是通往鹤野山庄的必经之路,大战在即,战场上千变万化,这是以防万一。
这一宿儿张良他们饭也没吃觉也没睡,跟着急火火的梅子赶到快天亮,才借着蒙蒙的曙光看见离大路不远的地方有块竖起的大石碑,由此推算,后面那些高低错落不平的土丘应是坟墓了,不禁问道:“这墓碑怎么建的这样靠近大路?”
梅子道:“难道叔叔忘了吗,三年前你们在这里打过仗,那些高丽人走后,爷爷怕死去的将士们被野狗祸害,就领着庄里人挖了大坑,把他们尸体埋了。到你们军队来的时候,元帅让人刻了墓碑,还领着人来祭奠过。”
因来的路径不同,张良、王元贵当然认不出战场的旧址,可那次血战却铭心刻骨。
这里也是子媗超度数万怨灵的地方,如今已经恢复原貌,那些南屿战死的将士尸骸静静地埋在地下,魂魄早已归了初渊地府。
他们赶到墓碑前,见上面刻着几行醒目的大字,义埋忠骨,魂烈千秋,下面立碑人刻的是紫云师全体将士祭,就知道东征大军在此已祭奠过这些战死塞外的数万亡灵,就在此处,他们将奋勇杀敌,一雪前耻。
直到天亮他们才赶到子玉的临时营帐,看来梅子与士兵们已经很熟,他们一直进到中军大帐前也无人阻拦。梅子喊着元帅大哥,径直跑进大帐,对她的无拘无束行径,张良二人感到意外,也觉得这孩子的精神头也忒大了些。
随后子玉跑了出来,一手一个抱住他们,还未说话,眼眶就红了。这俩人也是很激动,紧紧搂着子玉,一句话也没有。
萧小等人看着,还第一次见元帅如此率性流露。
宗霖听说后立刻赶来了,见三人如此便猜到是谁,他提醒子玉:“元帅和两位将军进帐说话吧。”
子玉这才意识到在士兵们面前有些失态,他松开两人:“你们还没吃早饭吧?”
张良这才说道:“昨天的晚饭还没吃呢,让这丫头拽着跑了半宿儿,这都前心贴后背了。”
子玉不禁一笑,让萧小叫伙房备几份饭。
梅子说道:“不用备我们的,爷爷不让多待,我放下东西就走。”
说完真的牵了马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身道:“爷爷还要我带了几句话。”然后凑到子玉跟前踮着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子玉点头:“回去让爷爷放心,有什么情况派人告知我。”
看梅子上马后又叮嘱:“路上小心,敌兵随时会来,你就不要过来了,呆在家里,懂了吗。”
梅子应着和铁汉他们出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