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一与里正、春子三人一路疾行,待走到府衙附近,见这二更时分还有不少府卫守着,便让里正出面打听赵飞的所在,自己和春子先藏在暗处。
可巧远远的便看见赵飞在里圈守卫,里正刚要上前寻他,便被两个穿铠甲的用火枪指着喝令离开。里正不敢多留,赶紧跑了出来。蓝一见此处府卫颇多,又带着火枪守卫,想必是那太守色厉内荏,也被吓破了胆子,便将几样要紧的药品取出来藏在腰垫子里,让里正和春子压着她,只说是犯了案子跑出去的,被他们逮住了押来投案。
她这是要铁了心深入虎穴了。里正和春子虽不忍心,但蓝一只说再耽搁下去受伤的百姓就要送了命,他们便一咬牙,路边拣了根麻绳将她反手绑了,压着往府衙门口去了。
到了地方按着蓝一交代的一说,那领头拿火枪的却半信半疑:“你们怎么觉悟这么高?”
里正忙塞过去几块碎银子,低声道:“长官,实不相瞒,这小子以前调戏我兄弟的婆娘,如今他闹事犯到我手里了,可不得押过来?一来支持太守老爷,二来也算我为兄弟公报私仇了。”
领头的收了银子,又听着这话有理,这便有些信了,旁边穿铠甲的便道:“瞧这小子黑不溜秋,瘦不拉几的,扔到牢房和那些刁民挤挤,郡守老爷也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多蹲个闹事的也不是罪过。我先检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藏着家伙事儿!”说着那人便上前把蓝一上下摸索了一阵。
好在为了显得厚实些,她里面多穿了几层衣裳,胸部也被铃子包裹的牢靠,此时便只咬牙忍着。守卫的摸索了一阵子,但觉触手绵软,也无可疑之处,便向领头的道:“没东西。”
里正赶紧赔笑道:“这小子长的黑娶不上媳妇,就到处勾三搭四的想泄火,就这点本事,别的啥能耐没有,给他把刀都能吓尿裤子!”
府卫笑了一阵子,便道:“行,你们回去吧,我这就给他送牢里去!”
里正和春子点头哈腰一阵子,又看了一眼蓝一,便一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一很快如愿被押进了牢房。这牢房里今时不同往日,到处黑压压的都是人,守卫还真不知道该把她塞到哪处去,她赶紧故作害怕,抖抖嗖嗖哆哆嗦嗦的道:“官爷您行行好,把我关哪儿都行,可别把我和有伤的关一起,我怕血…”
那府卫一听这话倒是痛快,转身就把她投在了一处相对没那么拥挤的牢子里。然而这里面关着的,正是被火枪击中的那十几名伤员。眼下因伤口无人处理,鲜红的血液流的满地都是,身上的血怕是都已经淌干了。
蓝一被锁在里面,粗着嗓子大喊:“死人了,官爷,死人了!别把我关这里!”那府卫哪里会理他,交代好看守盯紧了牢门,便自回去府衙守着了。
眼下已是过了二更,正是困倦已极的时候。牢头骂了蓝一几嗓子,便自回去猫个角落打瞌睡去了。
其余的看守虽强撑着,也都死气沉沉的。趁着他们不注意这边,蓝一赶紧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其中有五六个伤势较重的,已然奄奄一息了。
她赶紧从身上掏出一柄极小的刀片来,这还是李亘教她医术的时候,托柱子从城里买来的,这刀刃极薄极快,可做挖掉腐烂的伤口用。
李亘前世曾经操练过乡勇,故而对火枪也有了解。据他所说,那火枪也叫做火铳,原理其实很简单,将火药装在管型的器皿里面,然后点燃产生气体,紧接着会出现爆炸,这样就能够远距离射击弹丸。
而弹丸通常是由铅制作的,救治此类伤员,首先需要取出弹丸。这是最考验蓝一的地方。
她学医不久,只读过一些理论,还从来没有在病人身上实践过。但死马当做活马医,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她打定了主意,便决定先拿两个症状轻的练练手。为了在夜里监视犯人,每个牢房的角落里都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蓝一把刀刃用火烤了消毒,便凑到一个伤到腿上的后生身边,小声道:“我会医术,眼下我要用刀取出你身体里的弹丸来,再用上伤药,不然时间久了你这条腿不废,人也没命了。只是眼下没有条件搞来麻沸散,你需要忍着疼。”
那后生虽早前就自己撕烂衣裳勒住伤口止血,但弹丸在体内依旧疼的难以忍受。此刻瞅着她虽生的黑乎乎的不怎么好看,但一双眼睛如春湖一般纯净,先就信了她,也小声道:“我不怕疼,你来吧。”
他将衣袖放到嘴里咬着,闭上了眼睛,一副随便你怎么划拉的表情。蓝一就着微弱的光线,用刀片在他的伤处切割下去。初时她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可是想到这些百姓都是李亘誓死要保护的人,况且此次受伤也是为了李亘出头,手上便镇定了下来。
她心里默念着李亘教给她的,那些医书里面的理论,一点点的按着规范下刀,切口,取弹,很快,一颗乌黑的铅丸便被取了出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取出来身上藏着的药粉和纱布,给他伤口上撒上药,仔细的包裹起来,最后再把他原来止血的布带子绑在纱布外面,以做遮掩。
做好这一切她才在那后生耳边小声道:“别怕,好了。你年轻力壮,眼下也没有发热,定能熬过去的。”
那后生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颗乌黑沾着血的弹丸,而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疼痛似乎也减轻不少,忙不停的谢她。
蓝一道:“你的胳膊没事,后面就给我当帮手吧,先把这几个弹丸不在要害处的处理了。”
那后生赶紧答应了,爬行了几步,又奋力拖过来一个伤者。这伤者伤在肩膀上,也好处理,蓝一如前法炮制,很快便将弹丸挖出来,让那后生帮忙上药包扎,她再处理另一个。
如此忙活了也不知多久,好歹把能处理的伤都处理完了,只剩下三个伤在要害处的。一个在前胸,两个在腹部。按着蓝一的医术,她实在不敢在要害处动刀。况且理论方面也还没有学到这里。可是眼前伤者的气息微弱,若置之不顾,必死无疑。
蓝一锁紧眉头实在进退两难,其他被救治过的伤者都不停求道:“恩公,你好歹说句话,他们还能救不能救啊!”
蓝一如何不想救他们,可没有任何章法的救治,也无异于杀人。她想了又想,便决定先稳住状况,等她想办法带大伙一起逃出去之后,再找李亘亲自操刀救他。这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了。
决定之后,蓝一便找出人参丸给他们服下,又给伤口敷了止血,包扎好。
“各位大哥,实不相瞒,我是蒙神君托梦来救你们的。所以你们不要失去求生的信念。但这三位大哥伤势实在太重,现下药品不足,我已经用参药吊着他们的气息,定能熬到出狱之后。”
大伙儿一听竟然是神君显灵派了人过来,一时不由痛哭流涕:“神君既然还惦记着救我们,可知不知道那个新来的狗官做了什么啊!他一个月让我们缴近一贯钱!这是要逼死我们啊!眼下连神君的祠堂和神像都砸了,真真是没有天理了啊!”
“大家放心,这些事神君早晚都会处理,所以大家只要好好养伤,总会有云开雾散的那天!”
大伙儿瞬间都热血沸腾:“好!好!恩公,我们信神君,也信你!我们一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