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年&鹿野
陆祁年遇见鹿野的那天正逢城里几年不遇的大雪。
西慈地处南岭,少有如此极端天气,未经预报降温,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骤然遇冷,化作纷纷鹅毛肆意挥洒,顷刻间绿意被吞没,同化成纯净透明的白。
陆祁年借了他人的伞,跋涉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背部已被厚厚白雪打湿,但他显然没什么好方法解决。
路上能见度低,没人愿意赚这笔钱,尽管账户上的余额足够支持他打上十辆车,界面也依旧停留在“无人接单”,而今日所有好友要么是社团活动,要么同样无人来接,待雪停后再离开,让他不得不独自一人徒步回家。
雪太大,别说抽烟,长时间攥着伞的指骨手腕都泛着青白,他暴躁的揉了揉打湿在额前垂顺的刘海,同时也发现自己并未走出学校多远。
要不是确实急着回家核对日程,也不至于狼狈到这个地步。
而此时路边终于有车停驻,黑色车窗被摇下,玻璃后面,是一双糅杂着怜惜和惊讶的鹿眼。
“你要上车么?我送你一程,雪太大了,你自己走很不安全。”
她的声音似乎和梦中人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陆祁年下意识要拒绝,他擅长处理人际,却从未对人交付半分真心,而本能提醒他不应该同对面的人有任何牵连,正如他从未主动探寻过梦境的秘密。
但对上她的视线,少女似乎只是真诚的希望能够助他脱离这困境,那单纯的期待和眼下急需拯救的困境令他不得不开口应了好。
车内温度适宜,陆祁年上车后,女孩令司机打开了暖风,同时自校服内摸出一块精致手帕:“擦擦?新的,当然,你不擦也没关系。”
话是这样说,但她紧绷的嘴角和举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令陆祁年实在无法说出半句拒绝的话,以往的八面玲珑终于在此刻宕机,他只能沉默的顺从:“谢谢。”
“不用谢,都是同学,你太客气了。”
她只是轻快的报以微笑,问过地址后,便从书包中拿出作业,专心致志的写写画画,再也没有看向陆祁年一眼。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开口,但这诡异的沉默令他不安,本以为她应是有所图,像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
但她似乎对他真的没有半分兴趣,仅仅只是救助了“过路的同学。”
陆祁年不愿落下风,也从未做过落下风的人,只是随着温度越来越高,少女脸上泛起的潮红让他的理智终于崩了弦。
“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啊,但我们不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么?”
她指指自己身上的校服,而后顺理成章的因为过热的温度把校服脱下来放在了两人中间。
“我是陆祁年,今天谢谢了,改天还你人情。”
似乎真的是太热了,又似乎被蛊惑了,她甜美的声线、湿润的嘴唇、干净的视线仿佛吹着笛子,诱惑他将引以为傲的自持抛之脑后。
“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真的要还人情,不如帮我看看这道题?”
骤然靠近的躯体带着未知的馥郁清香,裹着车内暖风向陆祁年的鼻腔涌来,然而尽管身体靠近了,少女的视线却依旧长久停留在习题册上,并未分给陆祁年分毫。
思绪飘飘回笼,他机械的凭着脑中知识储备为她解答,而她只是听着他的讲解,专心提笔记下步骤,末了才抬起头,露出属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无邪笑容:“谢谢啦!”
紧贴着身体的热源消失,少女如缎的发丝在他的指尖擦过,陆祁年的心绪微微下陷,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的太过明显,像有人包装好的精美糖果待他打开,可他又分明控制不住对眼前人的探究和好奇。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有关她的一切,曾经告诫自己原理的梦境此刻仿佛又重现。
车子终于停在熟悉的居民楼下,陆祁年握着手中被打湿的丝帕和刚刚少女塞进他手里的笔礼貌道谢。
而她清脆活泼的声线响在耳边:“拜拜~”
地面上的车辙很快被新雪淹没,陆祁年擦干头发,转着手中属于她的笔,沉默伫立在原地。
鹿野看到车后镜中少年略显僵硬的身影,愉悦地眯起了双眼。
“陆祁年,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