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绝对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
一对老夫妇相偕走进「看见羊」餐厅，衣着虽然朴素，但是材质与剪裁都非常良好，可以知道要价不便宜。
他们看上去低调朴实，像是随处可见的老人家，不过仔细一看，会发现气质跟寻常路人并不相同。 始终注意门口的易敬勋立刻站起，向老夫妇招手。
紧张的宁夏也是盯着门口不放，易敬勋一有动作，她也赶紧起身，对老夫妇点头致意。
老夫妇带着笑，来到宁夏这桌。易敬勋替他们拉开椅子，招呼入座。
「爸、妈，这是宁夏，你们还记得吗？」易敬勋介绍。
宁夏再次点头致意，立即问好：「易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伯父笑得慈祥：「好、好。」
伯母也称赞：「宁夏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宁夏脸红地说：「伯父伯母客气了。」
「来，都先坐下吧。这是菜单，看看要吃什么。」易敬勋招呼服务生过来，让服务生送水送菜单。
老夫妇看似端详菜单，心思实则在对话上。
伯母捂嘴呵呵笑：「看你们小时候玩在一块，现在竟然凑成对了。敬勋跟我说的时候，我吓了好大一跳，从两小无猜变成情侣，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这也能算是一番佳话？宁夏的家世背景跟我们家可以算是门当户对，思想跟观念上不会有太大隔阂。」伯父说。
易敬勋马上接话：「宁夏真的很适合，我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这话一出，先别提宁夏耳根子红了，现场客人都是哗然，尤其是东颐那一桌反应最激烈，小拼嚷着：「这是什么韩剧告白的片段吗？」
钢丝压抑住尖叫，「好大胆的直球，羞死人了。」 东颐则是面无表情，额头隐隐冒出青筋。
发现邻桌的骚动，易敬勋困窘地搔头，「是不是我说得太大声了？」
「你这个孩子啊，兴致一来就容易激动。」伯母摇头。
众人谈笑之间，餐点开始上桌。
易敬勋的父母优雅从容地品尝食物，但他吃得倒是极快。
这下子伯母又有话说：「吃慢点，忘记你肠胃不好？要好好细嚼慢咽。」
「值勤习惯了，都吃这么快。」易敬勋像个开朗的大男孩，咧嘴笑，再叉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往嘴里送，吞下肚之后他称赞：「这里的东西真好吃，爸、妈，你们都满意吗？」
「挺好的。」伯父慢条斯理地切开牛排，沾过特制酱汁，放进嘴里咀嚼。
「不知道这个酱汁的秘方是什么？从没吃过这样的味道。」伯母欣赏地说。
宁夏默默吃着自己的餐点，特别注意礼仪，把最优雅端庄的那一面表现出来，即使不是为了帮易敬勋演戏，面对伯父伯母的气场，也让她自动假装起来。
她明白伯父伯母的种种严格要求，尽管乍看是慈祥老人，但也仅是表象。
宁夏躲在社区生活久了，突然这样一板一眼真是不习惯，挺直的腰都酸了，肩膀也难以放松。好好的一顿饭，吃起来都不怎么美味。
「啊。」易敬勋突然放下刀叉，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了？」宁夏低声问。
易敬勋的异状没逃过伯父伯母的眼睛，他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肚子不舒服了对不对？就跟你说别吃这么快。」
「我……唉。抱歉，我很快回来。」易敬勋抱着肚子，匆匆离开。
易敬勋因为肠胃不舒服暂时离席，现场就剩宁夏单独面对他的父母。
一直陪笑的宁夏发现伯父伯母的态度开始转变。
首先是伯母，尽管维持跟刚才一样的亲切笑容，但气氛已经不对。伯母说：「宁夏啊，我知道你跟我们家敬勋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很多年，所以你也应该很了解他。」 宁夏听着，点点头。
「敬勋太容易为别人着想了，也习惯感情用事。让我非常操心。」 伯父接着说：「其实我们已经帮他看好对象了，非常优秀，在国外留学拿了好学位，回到自己家的公司也做出不错的成绩。我们家敬勋迟早要回来家族接棒，需要一个态度够坚决的，聪明独立有主见的妻子，可以好好劝他，也能在事业上辅佐他。宁夏，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任务吗？」
「这个……」宁夏被问得语塞。只是演演戏的她从没想过要扮演伯父口中的角色。
「不是要故意拆散你跟敬勋。」伯母看似缓颊，但另外有话：「你有没有思考过，你跟敬勋应该有各自更适合的对象吧？敬勋那孩子闲不下来，又喜欢往外跑。你那么文静，受得了他吗？」 我最近都有规律运动了！
宁夏想反驳，但碍于伯母笑面虎的气场太强大，让她把话都吞了回去。
伯母又说：「你真的了解我们家敬勋吗？他肠胃不好，看他吃这么快，你怎么没提醒他？瞧，现在人都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你若要跟敬勋一起生活，还有很多地方得好好注意才行。」
伯父叹气：「唉，这要怎么让人放心。」 宁夏在心里喊冤，易敬勋肠胃不好、喜欢吃那么快又不是她的责任。
「宁夏啊，你家世确实不错，跟我们家挺匹配的，也是个好孩子。」伯母说，「但是就这些事情，你还得好好想想。为人父母的，难免希望自己孩子别被拖累。」
杀人魔们听到这对老夫妇明里暗里对宁夏种种挑剔，心里都不是滋味。
钢丝气得咬手帕，从齿缝迸出几句话：「急死人了，快点反击啊宁夏，让人家这样数落好吗？你是那么棒的女孩子。」
「老人的拼图零件不好用，组合起来太丑了，弄到手只能报废呢。」小拼愤怒地用叉子戳着面前牛排。
「可惜了，我不收垃圾做肉酱。」大厨说得淡定，但眼里冒火。
鬼山没说话，但是手中的塑胶杯被捏爆了，水洒了出来，滴得满桌，而他无心擦拭。
最急最气的还是东颐，他才不管易敬勋的父母是什么来历，跟宁夏又有什交情，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屁事，重点是不该这样数落他的宁夏。
他必须做些什么。
东颐突然抱着肚子，默默蹲下，发出痛苦的叫声。
这个举动吓到了同桌的杀人魔，纷纷关心他的状况。
「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东颐艰难地说。
宁夏虽然被数落得心慌，但也惦记东颐那桌，现在看他突然不对劲，也不免分心，担忧起来。
伯父伯母顺着宁夏的目光看来，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好好照顾自己，连身体都顾不好。」 东颐抬起头，对上伯父伯母的视线。
「是啊，连身体都顾不好，跑到厕所就出不来了，是不是掉到马桶了？」 伯父伯母听到最后，马上明白这年轻人是故意讽刺。
东颐继续补枪：「年纪不小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还要爸妈担心，不知道是长不大，还是妈宝啊？」 就某种程度来说，东颐根本是局外人，完全不用顾虑易敬勋会被逼着相亲，也不担心惹怒易敬勋的父母。
甚至可以说，素食鬼的目的就是气死这两个老人家。
反正少了易敬勋，让这一家人不再跟宁夏来往，对东颐反而是好事。
有了东颐开第一枪，嘴贱的钢丝蠢蠢欲动，马上跟着演戏，假装担心地询问东颐：「你都还好吗？要不要我联络你爸妈，让他们也出来说说话？」 伯父伯母瞬间明白，这些陌生人都是刻意要给他们难堪的。
面对社区住户群起围攻，宁夏知道这些不能跟常人相提并论的家伙火力强大，只凭她一个根本无法阻止。
面如死灰的宁夏突然惊觉，既然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干脆随它去吧。
她叉起薯条，沾了黄芥末酱，专心咀嚼。 薯条还是一样好好吃……
她双眼含泪，自暴自弃地赞叹。
腹痛的易敬勋冲进了厕所，直奔马桶间。 他迅速解开皮带、脱下裤子，坐在冰凉的马桶座垫上。这一步骤的启动讯号，让他的肠胃不再克制，腹部一缩一抽，尽情解放。
噗通、噗通，粪便落入马桶，溅起水花。即使是高富帅，排便的过程与普通人也没有不同，厕所无可避免地弥漫臭味。 解除了最急迫的肠胃压力，易敬勋舒缓叹气，安心下来，接着就是缓慢排出的过程。
他看着面前的门板发呆，让紧绷的脑袋有喘息的空间。 面对逼婚的父母所演的这场戏，杀死了易敬勋不少脑细胞。
更让他突然兴起一股不想离开厕所，不要回到餐桌面对这些困境的念头。
这个安静的马桶间，突然成了他避世的小小桃花源。
又是叹息。 在叹息之外，易敬勋听到陌生的、断断续续的哀号。 易敬勋专心细听，本来以为是有人腹泻肚子绞痛才呻吟出声，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隔了一道墙传来的声响，似乎是因为共通的环境引起的声音共振。
在呻吟之后，是无法忽视的惨叫，让易敬勋心中一凛，警察的直觉让他知道事情不单纯。绝对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 易敬勋迅速抽了几张卫生纸，擦干净屁股后立即穿回裤子，离开厕所。
他试着找到那道墙后面是什么地方，依着相对位置摸索，发现竟是厨房内场。 会不会是厨师切菜时误伤自己，所以才发出惨叫？易敬勋猜测。
这时他发现内场竟然没什么人，在这种近乎客满的时段，照理说应该会像战场般混乱忙碌。
易敬勋贴在门口旁，稍稍掀开门帘，窥探内场的动静。
就在这样的突然一瞥间，他看到有一团肉色的东西突然闪过，被拖进内场的转角，同时残留一道血迹。
那是什么？
接触过各种案件的易敬勋直觉这并不正常。
打算偷偷跟在后面弄清楚，但听到餐厅内传来愤怒的斥骂。
「你们这些不懂礼节的，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们。你是这里的主厨吧？怎么顾着看戏？放任客人争执不处理，生意是这样做的吗？」 那声音对易敬勋来说，熟悉到不能再更熟悉了。
是他父亲的声音。
是出了什么事能让父亲如此暴怒？
易敬勋顾不得多想，马上转身跑回餐厅，恰好撞见餐厅主厨饱饭对双亲冷嘲热讽。
「我这家餐厅是卖吃的，又不是做调解服务的。老伯，你是文盲还是眼瞎？」饱饭手里揉着厨师帽，不屑地撇嘴。
不只如此，易敬勋还发现很多客人都站了起来，有人嘲笑、有人欢呼，有人得胜般气燄嚣张。
他的父亲被气得说不出话，母亲则是连连摇头：「这间店怎么这样子，不来了，绝对不会再来了……」
「我也不想做你们生意。这餐算我请的，快滚吧，别脏了我的店。」饱饭哈哈大笑。
「哼！」伯父气得拍桌，立刻离开座位，摔门离开。
留在原地的只有脸色惨白的宁夏，她发现易敬勋回来，试着解释：「小勋，对不起，伯父伯母他们……」
「没关系，我去看看！」易敬勋匆匆追了出去。 宁夏颓然坐倒，店里的杀人魔们欢呼起来，纷纷举杯庆祝。
「呵，敢糟蹋我们家宁夏，真是欠骂。」钢丝说。
宁夏不想管了，只瞪向东颐，对他说：「你又欠我一摊酒了。这次最好是找到超级棒的酒吧，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那有什么问题呢？」东颐灿笑，也加入干杯的行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