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们在别处,都是如此行事的。”
丁贵当然不敢质问,只能硬挺了。
说话同时,将纸戳接回手里。。
口称我们,自然是让对方有个错觉——这种现象很普遍。
其实,他哪里了解,只能猜测,或许,各地规矩不一样吧。
此时,他心里已经万分不愿动手。
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想来距下一次传送也不会太久,怎能半途而废。
“以往是以往,别处是别处……”
小六才想出口训斥,却被一双毛手挡于身前,又被挥斥,移步一旁。
毛手是铜环的,这个叫“回堡长”的鬼将飘过来了。
丁贵并不意外,余光已瞥见对方到来。
对方和白五,休五三人,随后说了几句悄悄话,脸上的怒气,便难见其踪。
真看不出,其变脸,竟如此之快。
“你是人鬼?我一进来便瞅见了,还有点奇怪,以为是一个站错位置,不懂规矩的鬼囚……这倒奇了,得多少年了,我都不曾见过人鬼行走……你站住别动,让我好好瞧瞧。”
回堡长不忘抢过纸戳,盯住红色戳印,看了两息,才惊叹道。
然后又直愣愣盯住丁贵,就如发现了新奇玩意一样,颇感兴趣。
丁贵霎时被人当猴看,极具侮辱性,没有一点忍耐之人,是站不下去的。
刚想侧身避避,却被喊住。
顿时,他心中苦味连连,颇感不忿。
就连旁边的太七竹八,也各自避远,显得他愈发另类,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
但为了顺利传送,也只能勉力忍耐。
心间清灵诀速速默起,方转移了一点注意力。
“小子,听好了,我的问题,需老实回答。后果嘛,你若不老实,便能尝到,嘿嘿……第一个问题,你是圣丹阁的行走之人,还是记名成员?”
回堡长打量足了,才冷冷道。
恐吓威胁!软硬兼施!
原来,对方也是一个阴险小人。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其是多么正直之辈。
毕竟,能替鬼囚打抱不平的鬼将,可很少见!
起初的正直印象,已荡然无存。
行走之人?记名成员?并不难理解二者意思,但丁贵岂敢回答。恐怕只要答出,接下来,第二、第三,甚至更多问题,便会层出不穷。他只不过一个冒牌者,哪能顾全所有,只要稍稍深入对答,必会漏洞百出。
“大人……回堡长,我乃受差行走,身负秘密差事,其他一切,不便相告!”
继续硬挺!唯有此途。
“哼……圣丹阁各堂执事亲临,也不敢……不会如此敷衍!你算得什么东西!竟敢同我这般说话?!”
果然,回堡长大怒,分明被削了面子。
“回堡长,我不敢敷衍,只是任务在身,不得不牙关紧闭,还望您多多海涵。”
丁贵意识到回绝得太狠,稍稍补救一下道。
“任务?我一点不关心,也不会多问,但你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别再不识抬举,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回堡长怒气稍敛,却不容置疑道。
在对方心中,身份问题,好像并不算什么秘密。
可这,便是丁贵眼下的最大秘密!
岂能相告!
“那只能得罪了,我无可奉告!”
丁贵脸色陡沉,不再纠结,无惧道。
不是没想过,随便承认一个身份,但保不准对方马上索要凭证,他哪有啊。
说完,意念刺已凝成,只待对方先动手。
大不了,鱼死网破!
尽管要费点力气来逼问,最终,地府渡口也未必不能独自传送到!
“来人,拿下!”
果然,一声大喝,震惊厅内。
连嘈杂的哀嚎声,都收敛大半。
回堡长,不是一个眼里能容沙子的人!
丁贵越硬刚,对方也越刚硬。
迅速地,便有人听令,动了。
却是门口的一个守卫鬼将,直接飘过来,瞬间便临近。
“等等,回堡长,此人身份无虞,不可带走!请收回成命,听我一言。”
这时候,白五忽然大喊道。
言辞颇为急切,边说边飞身而来。
下一瞬,在那守卫沾地之前,率先落地。
居然,又挡于丁贵身前!
实在想不到,他会帮忙说话!还如此关照!
瞬间,丁贵心中暖流阵阵!
这是来自于异族的维护,也是在冰冷的冥地里……第二次发生。
第一次,肉瘤倒也算得上……
“白五,你……好大胆,不仅公然咆啸传送厅,还敢违令飞行!这是藐视本堡长,无视堡内铁律。更何况,你胆敢阻拦堡将拿人?此举形同造反,你可想过后果没有?!哼,当真是不知死活!”
回堡长怒不可遏,痛斥不止,使得鼻下铜环连连摆动,异常狰狞。
似生怕对方不明情形,又一一细数罪状。
可能,同族的插手,也令他倍感意外吧。
事情稍现转机,对方似将怒火转移到白五身上,丁贵自然不需要先发制人。
他也不会胡乱出手。
传送一事,并没原先想得那么简单,能不暴露,还是继续掩饰得好。
“回堡长息怒,还请劳步出来一下……”
白五脸色连变,似才意识到诸般恶果,连忙低声道,甚为恭敬。
倒令回堡长怒气稍敛,脸上霎时疑惑。
丁贵也是思绪转动,白五为何如此卖力帮助自己?
两人不过才结识不久,交情方面……也只是承诺了五百个元宝的好处……
难道,对方是替元宝说话?
“哼……”
眼见回堡长冷哼一声,便朝大门边飞去,白五立马跟上。
丁贵倒成了无事人,只能与门边过来的守卫,大眼瞪小眼。
不过,其意念小手却并未如表面的淡定样子,早已尾随而去。
窃听术,很久未曾动用,现在正好发挥奇效。
一旦意念隔墙施展开来,截获声音小点,已轻松异常,毫无迟滞。
这便归功于天魂的归位,及意念小手的暴涨……
“白五,别再废话了,直接给出理由!若不能让我满意,我今天必会追究你的各大罪状。”
这是回堡长的怒喝。
显然,其还在对面子大失,耿耿于怀。
“是,回堡长,那我便直说了。那受差行走的人鬼,你不能动。因为他……他曾对我家大人许过承诺!只是他此次出行得急,将于回返时兑现……若他在你这里有个好歹,我回去可怎么交代。”
白五压低声音道。
果然是要保自己。
只是此话何意,自己分明不识得他家大人,连“连平岗”的任何大人都不识得。哪里来的什么承诺?不过,倒是有个白面老头,对自己有指路之恩。可那是老早的事了,如何谈得上交情,更无承诺一说。莫不是,对方在故意扯虎皮拉大旗?将自己承诺给他的五百个元宝的好处,说成是他家大人的?他敢这么编?
对,定是如此!
知情者除了他自身,便只有田三堡长和自己,自然无人能揭穿他。
其说谎本领,可真有一套……
“白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郑典狱何许人也?岂会随意接受别人许诺?我可听说了,他本尊铁面无私,不枉不纵,你莫不是想蒙骗于我?”
回堡长不是好骗的,居然识得他家大人!
听意思,郑典狱,莫非就是连平岗的头号人物?
就算不是头号,至少也是知名人物,其名字,竟从江郡传到扇梧郡了。
这时,又听白五道。
“照理说,此话不假,可若是许诺,非同一般呢?只要丰厚的,令人无法拒绝,还有什么不可能?比如,珍贵的丹药,成堆的元宝……”
“什么?当真?”
搞半天,真是冲元宝的面子。
听语气,回堡长必然也是个贪婪之辈!
不待再听,旁边小六已从高台边回返。
居然,这么快就核查完所有鬼囚,却是站在当面。
只听对方尚算恭敬道:
“丁月,就差你了,可有凭据在身?”
声音和缓,不卑不亢。
应该是知道自己被回堡长重点“关照”了,暂时情形不辨,不好随意得罪。
“凭据?刚才不是给你看过?”
丁贵不解道。
“白纸戳印,无姓名,无事由,我就算当你合规,也只能证明你是因公行走,却不能证明你身份……要证明身份,当然得要……”
小六耐心解释道,却又被打断。
“小六,退下。”
回堡长人还未过来,声音却先至。
抬头一瞅,其脸上哪有半点愤怒,却是喜笑颜开。
这变脸,短短时间里,已经是第二次了,可谓戏精附身啊……
“小六,这位丁月公子,无须再查验了,将由我亲自招待……你速速领着他们几位及一众鬼囚,前往第四层囚洞,安排坐监事宜。”
才站稳,回堡长便吩咐道。
“是。”
“丁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请随我来。”
丁贵已知对方贪财,但为了元宝,露出现在这副讨好嘴脸,哪敢想象。
其前后转变,实在不似同一人。
事实上,刚刚听见小六要什么身份证明,他的心,都紧张到噪子眼了。
功亏一篑的感觉,竟如此之近!
不想,竟能生生逃过。
好险!
“回堡长,我不是该一同去坐监吗?岂能……”
对方表现太过热情,让他很不安。
“丁兄弟……丁公子,方才是我不对,别生气了……我当然是领你去坐监,只是换种方式,无须和他们一起罢了。”
回堡长笑答道,竟能说出道歉之语!
话里话外,给足了面子。
同时,将纸戳也递还。
丁贵顿感受宠若惊!
对方可是堡长呀,而在其眼中,自己不过一个小小“人鬼行走”。
不过,听此话,他方才确信,对方是真的想讨好自己。
问题是,让他独自相随,哪能安心。
别再有什么闻所未闻的手续,或者事情要办,那时还得漏陷,岂不白白忍耐这么久。
他收好纸戳,犹豫地望向白五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