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母爱
书名:眼睛 作者:林红 本章字数:6298字 发布时间:2022-10-13

第三十三章 母爱


“哗哗……”

花惠芬探身关上水龙头,轻甩双手脱去深粉色的胶质手套垂挂在浴池边,她用力一把抱起浴池里浸满衣物的塑料大红盆放在一旁滚筒洗衣机边上的木板平台。她缓缓直起身,长方形浴室镜中的女人面露几分憔悴,食指勾起额头遮盖住视线的一撮发丝,眼窝略微凹陷,眼周暗沉,眼角几条细纹若隐若现,她不自觉睁了睁眼,揉了下眼皮。


“小花。”

房间里传出一声亲和的呼唤。


“我在这里。”

花惠芬大声回应着。

她折转身将盆里的衣物塞入洗衣槽内,按动面板的脱水按键,看着桶内的衣物缓慢搅动起来,她快步踏出卫生间,身后“轰轰”的滚卷声令她一阵耳膜嘶鸣,她轻咬了下嘴唇,刺痛感消失转而头盖骨好似被蒙了一圈,顾阿姨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闷闷的回声。


狭窄逼仄的厨房走道直通房间,大多时间房门关着,开火时能阻挡油烟,却也阻隔了这间房唯一通往外界的烟火气,此刻顾清平正含着笑意满面春光地站在房门口望着对方。


“小鹏吃完了?”

花惠芬一边问着,她的目光朝向靠近房内门口的方桌旁,那里有一把便携式轮椅,其上坐着一位目光呆滞、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


“嗯。”

顾清平点点头。她走回轮椅旁,在男子脖颈解下宽大的饭兜。她的目光无不透着涓涓的母爱,圆润的面庞带着知性的温度,祥和的脸上渗出一抹淡淡的清冷,一头光洁柔滑的银发在脑后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眉宇间显出妇人高洁而孤傲的品性,一双秀外慧中炯炯有神的眸子难掩其历经的沧桑。


“妈妈喂就是不一样,要我至少半个小时。”

花惠芬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袖管从灶台上的一排吊钩取下一条抹布走进了房间。


“十个春夏秋冬的周而复始。”

顾清平平和而低缓地说道。


擦抹了两遍桌子,搅干抹布挂上吊钩,花惠芬低头转动水龙头。

“哗哗哗……”

水注冲入水槽中横七竖八放着的几只碗碟,一道亮光从她的面庞划过,无意识地抬起头,在玻璃窗户的反光中映出一张褪去了青春的脸,她不经意低头抚摸自己的面颊,抬眼回望玻璃窗,女人的容颜转而变成一个俊朗男子的侧脸。

疯了!中了魔吗?

花惠芬猛地摇头,迫使自己回到现实中,她机械式的洗碗、擦洗水槽、清洁灶台,挂上洗碗布,关上水龙头,脱去围裙顺手将其挂在侧墙的吊钩上。


“叮铃铃!”

抹干手,侧过身从挂着的围裙中间的大口袋里摸出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花惠芬接听按键,从听筒传来强子那熟悉又显得遥不可及的男声。

“在忙吗?”


花惠芬微蹙眉头,略显不耐地问:

“什么事?”


“小军这周末要来吴湖……”

对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男人停顿片刻后继续道:

“儿子说想你。”


“不要来。”

花惠芬脱口而出。


“哦。”

男人回应的语调中透着明显的失落。


花惠芬的心头一紧,她举起听筒,语气变得柔和下来,

“再过二个月不到就春节了。”


“是的。”强子应道。


“我会提早回来的。”花惠芬说。


“告诉他,下个月。”

顾清平爽朗地笑道。


花惠芬略显诧异地望向站于房门口的顾阿姨,她暗想或许是对方口误说错了时间。

“我小年夜前回来。”


“到时你提早告诉我,我给你订火车票。”

强子发来的语音中带着少许的急迫和局促。


好。花惠芬简短的文字回复。


男人沉闷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递出来。


“辉辉去幼儿园了?”

花惠芬无话找话问。


“嗯。”

强子低沉的回应。


“还有事吗?那我挂了?”

花惠芬双眼盯着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芬……我想你。”

强子从嗓间吞吐着说出。


“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呢!”

花惠芬说着面上不由一红,她看向顾阿姨,对方背着手臂转身走进房间,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屏幕上的红色按键。


关闭手机屏幕前她下意识地晃了一眼微信界面,黄色小鸭上的红色小点跳动,她的指尖轻轻触动了头像,饱含着真挚歉意的话语一段接着一段。

花惠芬的心抽动了一下,她无意识地输入文字:

覆水难收。

她本想要抹去这四字,却失误的按下了绿色的发送键。

慌忙想要撤回,对方却即刻回复道:雪儿,我想你。


花惠芬关闭屏幕,将手机塞入自己羽绒背心的口袋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吧嗒”一声按下厨房走廊墙上的灯源开关。


“顾鹏,今天那个人会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顾清平的语气中捎带着些许轻快的口吻。


“顾阿姨,今天谁要来呀?”

花惠芬一边问一边走进房间,她顺手拉上房门。


“不用关。”顾清平说。


花惠芬将房门靠上墙边。


顾清平抬眼看向穿衣镜旁矮桌上一个黑色的漆木镜框,其上是一对母子的合照。

相片中的女人身着紫色花点的中袖连衣裙,她的嘴角弯弯,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肩,秀美的眉眼中透着一抹藏不住的柔情,她含笑望着身旁的儿子,十一二岁的男孩上身白底蓝格子T恤,下身蓝色中线白色的运动裤,男孩单手拦腰环抱母亲,正面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他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轮椅上的年轻人是那男孩长大的模样,白净的脸蛋有着令人望而却步的病态感,嘴唇干裂而缺乏色泽,男子的脸廓依稀透着一股帅气,可惜那对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没有任何聚光点。一个多月以来,每每看到相片中的男孩,花惠芬的心上不免涌上一股悲凉。


她将轮椅推到中间的床铺边,拉过床尾可移动手推车,不锈钢小车上下三层,她弯腰从最下层抽出两条一次性成人尿垫。拉开蓝色的床单,她将尿垫铺于底下蓝色的充气床垫与床单之间,而后铺平床单,将另一块尿垫铺于其上。


对没有意识的病人来讲,他不能自主控制大小便,准备的食物不论多么当心,还是逃不过便秘或拉稀,遇到这种情况均是顾清平亲力亲为,事后她会总结,酌情调整饮食结构,当初她想要人为地培养儿子大小便意识但没有成功,而她却掌握了对方的排泄规律。


中间床铺的床头贴着一张用餐和大小便的时刻表,顾清平早已熟记于心,那张纸是给每个新来的保姆拿来参考的,她曾说,当年最难熬的是凌晨四点,待她替儿子弄好后躺下便没了睡意,后来请了保姆她的生物钟却已然形成,不按闹钟自己也会醒,所以这个时刻的小解她会亲自处理,保姆在旁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多年来顾鹏极少出现漏尿的情况,在儿子出事之前顾清平有轻微的洁癖,对于床单或充气床垫上的污迹,她要清洁到一点不留痕迹或直接报废掉,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吩咐保姆在上下铺两块尿垫,每周二更换一次。


花惠芬轻松地双膝抱起轮椅上的青年侧放于床上。


顾鹏骨架不大,身上肌肉少的可怜,整个身躯好似皮包骨,面上的骨相明显,顾清平为此困苦不已,医生提议少食多餐,她从一天六顿增加到八顿,主食以米面为主,煮烂煮细,水果打成汁,肉类磨成泥,她想尽各式各样的办法,只为儿子能食入更多的营养。


长年卧床的病患消化系统一般都不好,吃的油腻了腹泻,肉类吃多了又容易便秘,顾鹏每顿的食量不大,或许由于味道过于单一(无盐无糖),虽然其身体消耗不多,但摄入体内的食物没有多少转化为肌肉和脂肪。如此体格的顾鹏,身上却没有一处褥疮,这同其母不辞辛劳无微不至的悉心呵护脱不开关系。


花惠芬取过被单旁的侧枕垫于男子背后,又将一个软枕垫于顾鹏两腿半曲时的双膝间,从手推车后网兜里掏出一个排痰的空心球,她握着球轻拍男人的后背,对方像一个木偶,从头至尾除了生理反应,没有任何的肢体回应,更没有丝毫的眼神交流。


顾阿姨十年如一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照顾着没有思想意识的植物人儿子,期间没有鲜花和掌声,有的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与孤独,在一次又一次失望过后,她隐约看见了自己生命的终结,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要带着儿子一同离开这个繁花似锦、纷纷扰扰,却与己无关的世界!两星期前的下午若花惠芬没及时赶回家,迎接她的那将是一场人间悲剧!一阵心悸,那天的场景令其至今后怕不已。

花惠芬不禁联想起陪伴馨馨在医院的那些年,若非强子在背后默默支撑着,她一个人根本没有毅力坚持下去!多少个夜晚她搂着女儿,聆听着丈夫一句句安慰的话语入眠。


房间里开着空调,一股股热气吹得她昏昏欲睡,连着几晚做同一个梦,好似隔着迷雾的梦境中有她,有馨馨,有强子,还有那个人的身影恍惚的出现。一口气拥堵在胸膛,她握着空拳捶打了几下,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她轻点丈夫的微信头像。

你跟小军来吧!

光标闪动,她在后面追加一句:我想你和儿子。点击发送。


心绪渐渐平定下来,脱去羽绒背心挂到书柜旁的木衣架上。她转过身,看见顾阿姨将被单拉上盖在顾鹏肩头,母亲的手轻触到儿子的下巴。

“昨晚才剃的,这么快又长出来了。”

妇人的声音带着慈爱的温柔。


花惠芬的眼眶有些湿润。

一个有血有肉的母亲整日面对一个无动于衷、毫无起色的儿子,她内心的苦楚和委屈向谁控诉?儿子发生事故的当晚,她一夜愁白了头,没人商量,她独自一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与生俱来的母性令其通过自身坚强的意志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是您的学生吗?”

花惠芬舔了舔嘴唇,试图露出一个微笑,略显尴尬的笑意却僵在了唇角。


“学生?”

顾清平略带犹疑地望了眼对方。


“顾阿姨您不是老师嘛?”花惠芬说。


“我只是校外的补课老师。”

顾清平说话时面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意。


“您以前是不是也做过学校的老师?”

花惠芬试探着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顾清平惨淡的一笑。


“嗤吱吱……”

天花板上两根老式的长条支架白炽灯,将整间屋子照得光亮如昼,其中有一端的灯管连接部分不时跳闪两下并同时发出轻微的刺耳声响。


“老了不中用了。”

顾清平仰头轻叹道。


“我网上订的灯管和镇流器明后天到。”花惠芬说。


顾清平微微点点头,她的视线扫向靠在窗台边两列顶天立地的原木书柜。那是两个四面通透的玻璃橱柜,在书柜和窗户间一条深红色厚重的布帘隔住了室外的阳光。


花惠芬在顾鹏身旁坐下,她捧起床旁桌上的一本厚书,看得出来书的主人非常爱惜,书的外皮用旧式挂历纸的光面包着,历经了岁月的打磨,白色的包书纸现已泛黄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她轻轻翻开扉页,其上娟秀的字体写着:

方筠赠予。

其旁是斜体书写的日期:1985.12.25。

两段字节明显出于不同人之手,更准确的说来是一男一女的笔迹,依据两者的运笔走势,男的性格豪放不羁,女的矜持中带着一些些俏皮可爱。


书中夹着一片薄薄的、精致而小巧的手工紫色枫叶。


“梅吉盼着卢克去吗?”

安妮苦笑了一下。“哦,亲爱的,不。”

“我不会伤害她的。”他坚持说道。“我只是想去看望她一会儿,就是这样。”

“我完全明白,大人。但事实依然是,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话,那反倒会使她少受许多伤害。”


可能是昨晚受了凉,今早起来喉咙口有些吞咽疼,花惠芬朗读的声音略带沙哑,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闪得一阵眼花,她闭合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啪嗒!”

房间瞬间暗下来。

顾清平关掉了那一侧坏的灯。


“顾阿姨,没关系的。”

花惠芬抬眼回望道。


“晃得我头晕。”顾清平说。


……那不是卢克,即使离得很远,光线也在迅速地暗下来,她也不会弄错。在他沿着道路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默默地站在那里等着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他已经断定,他毕竟还是想得到她了。他在这种地方和她会面,并自和卢克·奥尼尔,这不可能有其他理由的。


昏暗的光线下,燥热的咽喉一阵发紧,花惠芬随手取过床旁桌上粉白色的水杯,渐已冷却的水灌入口,一股从上至下的压迫感令她双手微微抖动。


“小花。”

顾清平略显突兀的轻唤一声。


“嗯?”

花惠芬挑了挑眉,她将书平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几点了?”顾清平问。


花惠芬看向左侧与中间床铺间墙头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白净的圆形轮廓。原本那墙上挂着一面大钟,近来时间走不准,总是慢了五六分钟,更换电池后依旧故我,昨天晚上顾阿姨让其取下后扔了。花惠芬低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刻告知对方。


顾清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缓步走到窗边,“擦”地一把拉开深红色帘布,四射的光束刹那射进房间,光彩夺目的一道又一道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从自上而下三排高高低低紧密排列书籍的间隙穿堂而过。


“咳咳。”

顾清平清了清嗓子言道:

“你和我把书架上的书取下来。”


“现在吗?”花惠芬问。


“啊。”

顾清平点点头。


花惠芬将枫叶书签从前页抽出夹于当页,她合拢书站起身放回到床旁桌上。


“从上面开始。”

顾清平一边说着一边在方桌旁搬过来一把靠背木椅。

花惠芬快步接过对方手中的椅子,她将木椅放到左侧的书柜底下。一脚踩上后打开玻璃柜门,在上层的隔板抽出一本书放在怀里,然后第二本,第三本……


“不急,慢慢来,你递给我。”

顾清平仰头说道,她的眼睛本能的闭合了一下。


花惠芬弯腰将怀中的几本书交给木椅下的妇人。抬起头时,一道刺目的光线划入她的双眼,一时没适应,她用手轻轻揉了揉。


两个看似娇弱的女人站在两排撤空的书柜前,两人的眸子中晃动着盈盈的波光,眼神均透着那份独特的坚韧,年长妇人略带混沌的泛黄瞳孔发散着灿耀的光。花惠芬轻合了下眼,和煦的阳光柔和而温暖,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叮咚,叮咚……”

大门外的电铃声响起。


“小花。”

顾清平叫住跑去开门的花惠芬。

对方停下脚步侧身回望。


“我……的样子出老吗?”

顾清平问话时面颊泛上一层红晕。

一身浅紫色的连衣长裙,上装的布料富有光感,V字领透出女性的柔美,百褶裙轻盈而飘逸,妇人虽然上了年纪,自然老去的皮肤依旧白皙光洁,身材匀称不胖不瘦,这是多年来操劳唯一的好处,少了心宽体胖的烦恼。墨色的羊绒外套上一枚银色的蜻蜓胸针,凸显其高雅的气质与修养。


花惠芬抿嘴笑道:

“男的?”


顾清平平定气息,她缓缓走向矮柜取下台上的相片架。

“是顾鹏的爸爸。”


花惠芬诧异的望向对方。

一头银发的妇人从相片架后面抽出里面的相片。


“叮咚,叮咚……”

第二次电铃响起。


“去开门吧!”

顾清平一边说着一边将折叠于照片后面的折痕翻出放平。

男孩的身旁多出一位体格偏瘦的中年男人,他的仪表整洁大方,戴着一副老式的四边有框眼镜,与男孩穿着同一色系的运动套装,虽称不上英俊,但眉宇间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的书卷气,嘴角露出一个和善而亲切的笑容,他的眼梢朝向对角,回应女人透着蜜意的微笑。男孩一手拦腰抱着母亲的侧肩,另一只小手平放在父亲的大手掌上。


“您好。”


“你是小花吧?”


“是的,您是——”


“她没有提起我吗?”

男人的声音略显迟疑。


“您是方……教授?”


男人点点头。


“顾阿姨提过的,是我忘了。”


“哦。”

男人应着蹲下身脱去自己脚上的皮鞋。


“不用换鞋……平时没有什么人来……不好意思,没……没准备大尺码的拖鞋。”

花惠芬带着歉意说道。


“没事。”


“啊,真不用脱的。”


“我习惯了,反倒穿着不舒服。”


脚步声越渐靠近,银发妇人的嘴角不由自主一阵抽搐,她双手颤抖着竖起那张完整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将其架在木相框的侧边。


“清平。”

低沉而浑厚的男声。


顾清平看着相片中的男子,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辛苦了。”

男人干涩的嗓间微微发颤。


一行灼泪从站于矮柜旁银发妇人的眼角滑落。


“鹏鹏,爸爸来了。”

男人一步步向中间的床铺走去,眼中闪动着泪光。

他的头发花白,瘦削的肩头略微向前侧弯。


看着对面男人的背影,顾清平抵着喉咙低哑地喊出一声:

“方——筠。”


男人缓缓转身,眼下的卧蚕低垂,眼角是掩盖不住的深深浅浅数条皱纹。

彼此的脸上、身上均是镌刻着历经风霜的痕迹,眼神交汇间,承压在顾清平心底多年的怨和恨,顷刻间烟消云散。


男人坐到儿子的床边低声问:

“我一连打了你几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啊……我的手机……没电了。”

顾清平望着自己的床头柜吞吐着说道。


“哦。”

方筠低沉地应道。


“小花。”

顾清平转身对着房门口轻唤。


花惠芬正准备识趣地退到门外,被雇主这么一说,她僵在了原地。


“你去看看洗衣机里的衣服干了没有。”

顾清平继续道。


“您不说我差点忘了,衣服还没烘干呢!”

花惠芬接口说。


“你……把房门带上。”

顾清平背过身说。

手心里浸满了汗水,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花惠芬轻轻将屋门关了。


“你也老了。”

顾清平淡淡地说。


“是。”

方筠苦笑道。


“你恨我吧?”顾清平犹疑着问。


方筠凝望着床上目光呆滞的儿子默默无语。


顾清平走到男人的身旁低声道:

“医生说鹏鹏能活下来是奇迹。”


方筠折转身,轻缓地伸出手握住对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顾清平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方筠的手背上,男人抬起头,眼神诚恳而真挚,他紧紧握住掌心中那只纤柔的手,动情地说道:

“清平,感谢你和儿子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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