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丽筝很早就醒了。
她酒量不行,不过也没喝多少,和元宇澈胡闹,一半是借酒装疯,一半是故意戏谑他。
嗯,就要仗着他的宠溺欺负老实人。
昨天在车间里,瞥见他的沮丧和惶恐,当时就心软了。
自己那么多的异常,他怎么会没有疑虑?
那年典菊会,初来乍到,一切看不惯,对这个便宜未婚夫更是看哪哪不顺眼,于是肆无忌惮地把网络流行语全用上。
渣男,猪队友,神补刀,双面白莲花……
好了,整得楚王府一根莲藕都不种。
后来渐渐爱惜羽毛,除了老乡李仲焕面前,再不敢胡言乱语。
因为,心里认可了便宜未婚夫。
而他,也爱得深切吧,才会一直若无其事。
开门见山告诉他,好吗?
不好。
不知几日几夜才讲得清楚。
而且,一个没学过物化生政史地,连幼儿园都没上过的皇子,能讲清楚吗?
会不会把他吓晕?
应该不会,他会无条件全盘接受。
只是,在这个大搞封建迷信的唯心主义时代,会不会惹来很多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算了,还是用“涠城俚语”“水手杂书”“南洋物件”来搪塞,虽然稀里糊涂,却最省事。
玉丽筝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长发。
想到元宇澈满腹疑虑、说也说不出、问也不敢问的样子,就由爱生怜。
昨晚拉住他,要他“留下”,不过想给他一颗定心丸。
而那“傻子”却是珍爱到底,虽恋恋不舍,最终还是离开了。
哎,他起床没有啊!
玉丽筝从梳妆台前起身,就见“傻子”进来了,一时激动,飞扑过去,双手勾他的颈项:“哼,还不是来了!”
元宇澈扶住她:“生气了?”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让人看了心疼,玉丽筝问:“一宿没睡?那待会用了早膳你眯会眼,我们迟一点回去。”
今天他们要赶回康利城。
见他眼神遮掩不想承认失眠,玉丽筝又说:“失眠什么呢?我没有生你的气,这不好好在这里?”
元宇澈执起她的双手,在她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的倒影:“筝筝,终有一日,我许你十里红妆、锦衣丽裳,许你华锦铺地、烛光溢彩;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眸蒙上了雾气,他的倒影模糊起来,筝妹妹的话语略带呜咽:“谢谢你,澈哥哥。”
第一次被她这样亲昵地称呼,元宇澈的心都融化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离开彼此。”
玉丽筝如何不懂他的心:“澈哥哥,我也许你,绝不离开你,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整个世界开始下雨,元宇澈平生第一次泪雨滂沱。
他的笑容隐在泪帘后,不由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
两人你侬我侬用了早膳,下楼时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来到制作所聚会厅,见黑压压站了一厅人,周若讷正在训话。
昨日那几个军官如今才知道,“余师傅”坐在楚王车后座是一个考验,而他们都没有通过。
“你们几个,立刻收拾行装,回家哄老婆孩子去!”
几个军官登时懵了,扑通一声跪下:“求周员外饶恕,卑职错了!认打认罚,只求不回虞都!”
“现在知错,迟了!”周若讷满脸冰霜,“昨日言行,与街头巷尾妇人何异?你等,只配回家陪老婆孩子!”
军官们见哀求周员外无效,又不敢求楚王,就来求玉丽筝:“余师傅说说好话,只要不回虞都,卑职愿意即刻上战场,与铁弗兵拼命!”
玉丽筝本来挨着墙抱剑旁观,见求到自己身上,就冷冷地说:“诸位且说说错在何处,如何认罚。”
其中一位军官出列两步,满脸愧色:“制作所事关战局赢输、国家存亡,我等却嬉笑游戏,态度不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行差踏错在于微渐,若不深刻整肃,必有后灾。”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又有一个军官出列行礼:“我等愿意刷一个月的马桶,挑一个月的粪便,以表改正之决心!”
其他人听了这“认罚”,正想发笑,见楚王、周员外、余师傅三人冷眼如冰,立刻敛起脸色,不敢作声。
玉丽筝见几人还算诚心,脸色稍缓:“身处边疆,危机四伏,为何不愿意回到相对安全的虞都?”
第一位军官说:“我等本是为保家卫国,一腔热血报名前来,决不能当逃兵!”
第二位说:“才来几日就被遣返,有何面目见父母妻儿?”
“宁做边疆白骨,不做临阵逃兵!”
“求楚王和两位大人给我等改正的机会!”
周若讷看了看楚王,见他脸色不变,又看看“余师傅”,见她微微颔首,于是说:“看在楚王和余师傅面上,给你们一次机会,就按你们说的,刷马桶一个月,立即,马上!”
“谢楚王,谢余师傅、周员外!”几个“掏粪工”虔诚致谢,脸色庄重。
周若讷又强调了一遍规则,这才让众人散了。
聚会厅只留下三人。
玉丽筝说:“周员外,我有个建议。”
周若讷当即说:“得闻郡主一席言,三生有幸。”
“客套话就不多讲了,”玉丽筝说,“制作出多少投弹倒是次要,安全保密必须时时抓,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以后不必全体集合,只将车间作为一个小组,有组长;同类车间组成一个小队,有小队长。每七日规定一个时间召集小队长开会,互通讯息,并反复强调保密规定;小队长再召集组长开会;组长再在组内宣讲,务必落实到个人……”
晕,这是要搞文山会海?
嗨,安保无小事,就这样吧!
元宇澈和玉丽筝当天赶回康利城。
康利城是西北边境一座重镇,直面铁弗的佛柞大营。
康利城内有恭亲王的王府,因为坐落边城,规模并不大。
玉丽筝既说过“我错了,我改!”,就乖巧起来,每日只在恭亲王府里,或看看书,或做些针线。
有时也和恭亲王的家人互访,聊聊家常。
当然,还要陪陪那个“傻子”。
元宇澈早出晚归,有时三两日才露一次面。
最先,南策军和天雄军兜圈子、零敲碎打、声东击西,量力而行,积少成多,目的在于涣散铁弗军心、消磨敌人斗志。
现在,是时候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