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婷看着挤满前厅的警察，手脚发软，头疼欲裂。可能的话，她很想自己变成透明人，跟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视而不见，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娱乐城，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连出两桩命案，她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曾经的凶宅了，不然怎么会倒霉成这样？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死的人居然是孙立成。当她被服务生的尖叫声吓到，下意识看向沙发，看到那张让她忌惮又不得讨好的脸庞的时候，脑海中就开始萦绕起陈怡静的那一句诅咒，“孙立成你不得好死！”
确实是不得好死，明明前一刻还在跟众人觥筹交错的孙立成，此时却一个人躺在了包厢的沙发上，脸色发青，没了气息，让人看着只觉得胆战心惊。
和章雪明一样，孙立成被抬出来的时候，也是蒙上了白布的。这个场景，让阮惠婷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到几个月前，心里沉甸甸的。
辛姐坐在沙发，也是垂着头。阮惠婷看了看，苦笑了。自己都能想到章雪明的事情，辛姐自然更是触景生情了。因此微微偏了头，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问道：“辛姐，你说等这里忙完，我们要不要去找人问问，这个二轻大楼的原址，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者说，二轻公司当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呢？不然怎么就接二连三地死人呢？”
辛姐却抬起头来，看着阮惠婷严肃地问道：“小阮，你觉得这件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杀的人？”
阮惠婷一愣，是啊，意外还是谋杀？如果是意外还好，很多食物相克或者过敏，拖延时间过长的话，确实是会死人的。而看孙立成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应该是大家都认为他是喝醉了，所以也没有人去看他，也没有人去叫他。
可是……阮惠婷想到那个医生说的，很有可能是中毒，心里就禁不住地一颤。如果真是中毒的话，那么故意杀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而且这个凶手还有可能就是酒店里的员工。毕竟，从孙立成进入酒店以后，对他有意见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还只是像包晓虹那样被他骚扰的女同事，后来他把章雪明的阴阳协议协议拿给程春丽以后，直接就得罪了缪新建了。现在整个酒店除了他自己带进来的人，几乎就没有认可他的。弄得阮惠婷也是奇怪，他是怎么让那个远在温州的程总经理给看上的。
可是缪新建不是走了吗？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还要回来啊，所以有必要把手伸得那么长吗？不对，缪新建是走了，但是还有他的人留在酒店啊，譬如陈怡静就是啊。阮惠婷想到陈怡静今天进来大闹的场景，忙问辛姐：“你看见陈怡静是怎么进来的吗？”
辛姐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茫然而恐慌地摇摇头：“没看见啊，你上楼去以后，有服务生下来说当时看见陈怡静是直冲包厢而去的。我还奇怪了，我们一直在前厅，没看见陈怡静上去啊。我又特意去问小樊，她说她也没看见呢。难道说……”
辛姐慢慢瞪大了眼睛，阮惠婷沉吟道：“可是她走的时候，孙经理还好好的啊。”
“会不会她提前下了毒，看到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就走了？”
“辛姐，你的想象力也太好了。”阮惠婷有点好笑，“陈怡静如果是针对孙经理的话，那怎么可能把毒下了就走了呢？茶几上的食物谁都能吃，她就不怕万一毒到别人？”
“有可能她认出了孙经理的酒杯，把毒下在了酒杯，然后就走了呢？孙经理的酒杯，就算别人要吃，肯定也是孙经理亲近的人，譬如毛珍儿这样的。她也跟陈怡静有仇啊，她仗着孙经理，一直在欺负陈怡静。可能毒死毛珍儿，也是陈怡静的的目的之一吧？”
很有道理的样子，阮惠婷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这边警察直接来找她了，让她先去做笔录。因为她算得上是全程在场的人，虽然后来提早一步离开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离开的时候，孙立成是还活着的。
孙立成的死因还没有正式出来，中毒也只是医生的初步判断，所以警察只能随便问点什么。但是再随便，警察毕竟是专业的，他们也不可能漫无目的地询问。而且不管是第一个发现孙立成的服务生的描述，还是医生的初步判断，都跟中毒有关。所以就算最后法医鉴定出来的死因不是中毒，这也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点。
因此警察的问题就很有针对性了，首先是包厢里的食物，接触过的人有几个，都是谁，什么身份。除了正常工作的娱乐城员工，还有什么其他人接触过食物，他们为什么能够接触到食物等等等等。于是曾经过来献殷勤的阿萍，进入了警察的视野。
其实，首先进入警察视野的并不是阿萍。毕竟，阿萍跟孙立成毫无瓜葛，就算是小林，也是跟骆超雄有矛盾。骆超雄扣下了当初他跟章雪明的投资款，他就算要报复，也应该针对骆超雄下手。对孙立成下手根本就是毫无道理，而且没有必要。
但是那晚阿萍的举止确实太奇怪了，虽然她在娱乐城坐台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可是因为小林的缘故，一直都是被关照的对象。哪怕是后来章雪明没了，她凭借着自己的手段，也让章成明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娱乐城没有人敢使唤她。就算她带了自己的客人来，也是使唤服务生的，根本不会自己动手。所以今天晚上抢着去包厢送糕点，就很让人奇怪了。
所以在警察开始询问没多久，阮惠婷就提到了阿萍。除了阿萍，其他送酒水食物的都是娱乐城的员工，没有其他人。
“说一下这个阿萍的身份，她平时是不是也在帮忙送东西的。”
“阿萍是经常在娱乐城坐台的小姐，不是我们的员工，我们也不可能指使她们干活的，是不是？”阮惠婷谨慎地说道，“所以我才会感觉她今天晚上的举动有点奇怪。对了，陈怡静在包厢里闹事还是她下来告诉我们的。”
“你们？”
“我和辛姐。阿萍说楼上闹起来了，我让辛姐留在下面照看着点，自己就上去了。”
“你上去的时候，有没有在包厢里发现奇怪的人，或者说，你不认识的人？”
阮惠婷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都认识，孙经理带来的都是酒店员工。徐主任身边那个女孩，我也曾经见过，徐主任带她来我们这里玩过，不知道名字，但是脸熟。”
“我记得你是过年前才成为娱乐城员工的，这么快就认识整个酒店的同事了吗？餐饮部和客房部的，你们上下班的时间也不一样，平时交流应该不会太多啊。”
“那个……警察同志，你如果再问得详细一点，就知道我很早就在娱乐城了。只不过那时候娱乐城是承包给个人的，所以我不算酒店员工。但是你再往前追溯的话，我曾经是酒店的员工，那时是酒店办公室的办事员，在缪欣茹主任的手下做事，所以我对同事比较熟悉。”
“这样啊，那行，我们会核实的，”警察点点头，“那你知道陈怡静今天晚上过来是什么事情吗？她大概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她跟孙立成有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来找孙立成，你们就没有阻拦一下吗？你刚才说，是阿萍跑下来告诉你们，你才知道的。”
阮惠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梳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是这样的，陈怡静去楼上包厢，并不是从前厅这里上去的，我真的没有看到。如果看到的话，肯定会拦一下的，至少也会让人通知孙经理，让他下来处理，怎么可能让陈怡静跑上去呢？今天晚上酒店在宴请徐主任，我作为酒店员工，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怎么干活儿啊，是不是？陈怡静和孙经理的矛盾，我们也知道一些的，当然，主要是表面的，实际怎么样就不清楚了。她今天来找孙经理的目的，我是去了楼上以后，听他们吵架时说出来的。陈怡静辞职走人了，孙经理认为她是主管，辞职需要酒店核实她在职期间的账务状况，没有异常才可以离开。为此孙经理扣押了她的年终奖和春节加班费，陈怡静过来就是讨要这笔钱的。”
“陈怡静不是从前厅进来的？”警察奇怪了，“那她是从哪里进来的？娱乐城还有其他通道吗？”
阮惠婷苦笑了：“这我还真是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陈怡静从哪儿进来的。”说了这句话，阮惠婷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那个酷似葛君波的身影，她不由地神色一滞。对面的警察马上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说说看。”
阮惠婷一下回过神来，正色说道：“我记得从楼顶可以下来到楼上的包厢那里的。”
“那楼顶不也是要从你们这里上去的吗？”
“客房部在楼顶装了不少的蓄水罐，我听说有维修工图方便，好像是从锅炉房那里有梯子可以上去的。”说到这里，阮惠婷马上解释，“不过我从来没去过，也没去看过，只是听别人说起来的。如果你们觉得这条线索有用，可以自己去查一下。”
“行，我们会核实的。”警察在笔录纸上快速写下了什么，然后接着问：“那你离开的时候，有发现死者在做什么吗？越详细越好。”
在做什么？阮惠婷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在脑海中捕捉着孙立成最后的影像。
应该是徐凯华和那个女孩的合唱《无言的结局》结束后，孙立成马上就端着酒杯上去颁奖了。是的，OK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唱歌的人在唱完后，就会有人上去敬酒，然后大家伙儿戏称这个叫做颁奖。
“那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呢？你可以大概描绘一下当时的场景。”警察叔叔看来也是接地气的，不需要阮惠婷解释什么，就明白了颁奖的意思。
“我坐在沙发上。”阮惠婷努力回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自己正在神游，她感觉记忆有点模糊，还有点重叠，似乎跟什么纠缠在一起了。她需要仔细分辨，警察叔叔面前可不能乱说，“我在找酒，我发现茶几上已经没有打开的酒了。今天晚上是酒店宴请徐主任，所以孙经理不可能敬一杯就完事的。而且就算只敬一杯，在徐主任喝完之后，酒杯还是要满上的，所以我得准备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