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房东先生正在准备早餐的背影。
“小陈起来了?”
房东先生带着笑脸转过头来瞧了我一眼,说道:“正好,我多准备了一份,小陈你吃完再走吧。”
近来和房东先生熟络了起来,况且我现在确实挺饿的,就没有拒绝。
我推着轮椅靠近桌子,眼睛朝下面堪堪扫过,这么一瞧,我竟瞧见房东先生的脚边竟然有一只正在喝奶的黑猫,而且这只黑猫看起来竟和梵塔如此的相像!
房东先生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他温和地说道:“这个小家伙昨天浑身脏兮兮的跑到院子里来了,我想它可能是只流浪猫……”
房东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它其实有人照顾这种情况……不过它当时的样子确实让我没忍住……”
房东先生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只黑猫望着我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附近的牛奶。
“所以我就将它带回来洗了个澡,喂了些食物。不过……看它当时吃饭的样子,似乎饿了很久了,我想即便它是家猫可能也没有被好好对待吧。”
房东先生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我接过自己的那份面,不经意地说:“这只猫很像梵塔呢。”
我用筷子搅了一大份面喂进嘴里,虽然只是用了西红柿和鸡蛋这样简单的食材,但经过房东先生的手,这份面竟被加工得美味至极!
房东先生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只小黑猫,笑道:“确实呢,就像是梵塔复活了一样。”
复活?真是个极其玄幻的词呢。
“房东先生,关于梵塔的死亡真相,你最近有什么线索吗?”
他露出悲伤的神色来,摇了摇头。我想他这些日子恐怕都没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点碎玻璃渣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昨天下午在院子里捡到的,看位置差不多就是在我的房间的窗户下方。”
房东先生瞅了瞅,面露疑色。
“这是……玻璃渣?”
“是的,而且看质地应该就是窗户的玻璃。”
房东先生靠在椅子上,半晌后说道:“最近这里并没有玻璃门窗损坏的情况,也没有更换的情况,那这玻璃渣是从哪儿来的呢?”
面吃完后我就坐车去往了医院,今天是周六,我刚好得了空闲来到医院看望救了我命的那个警察。
我还记得他叫程哲。
程哲受的伤比那个老警员描述的要严重得多,我到的时候几个护士正在给他的伤口换药。纱布被轻轻剥落下来的时候那些赤红的血肉也被牵扯了起来,渗出丝丝鲜血浸透了白布。
程哲发出“嘶——”的声音,护士的经验显然很足,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很干脆利落地用棉球清理了血渍然后上药包扎。
我进去的时候程哲趴在床上,半个身子裸露在外,上面的白布东缠西绕几乎包裹住了他整张后背。
“程警官……”
他向我这边转过头来,一道轻微的血伽凝结在他的左脸上,显得他更加的刚毅。
“陈小姐?”
他可能没想到这时候我会来吧。
我提着橘子走了过去,这是我在医院门口买的,那个老板说这橘子很甜。
嗯……五月份的橘子,口感……
唉,甜不甜都是次要的啦,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吗?
“程警官,我是来……”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我,搞得我有些无措,”……感谢你的……前天要不是你即时赶来,我现在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了。“
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腾出一只手去扯住被子盖在自己背上。
“没什么,人民警察应该做的。”
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搓起了手。
“这应该是我第三次见到你了吧,陈小姐。”
他看着我,就像上次问话时问我那样。我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一个被审问的犯人。
仔细想想,他说的倒也没错,这确实是我第三次和他见面。
“是的。”
我并不清楚他这么问的目的,难道是说我现在已经成了犯罪嫌疑人了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紧张了起来。
“陈小姐,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废话,我都要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了,我能不紧张吗?
“陈小姐,你的脚恢复的怎么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虽然还是有点痛,而且有点无力,但并没什么大碍。
“可能还需要三四个月吧。”
我抬头看着他被盖住的后背,那些伤应该是吴玥用铁锹打的吧。当时发出的声音那么大,吴玥是下了死手的。
我从来不知道吴玥的力气能有那么大,竟然可以跟一个训练有素的男性警察抗衡。
“不过,程警官你的伤……”
他收回了目光,说道:“没什么, 休养几天就好了。”
他说的真的就像是没事了一样,可是刚才换药的时候他分明疼的都嘶了出来。
“陈小姐,听说你不久前被春风医院的一名医护人员推向了马路。”
那件事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啊……是有这么回事。”
程哲似有所感慨似的说道:“陈小姐似乎很容易陷入危险中。”
综合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这……也没办法嘛……”毕竟我又不是神,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或是改变一些事嘛。
“陈小姐幼时似乎也并不是很顺利啊。”
我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听他这么一说,我的人生似乎全是悲剧了。
“之前调查过你的档案,陈小姐原来是在Z市的怀恩孤儿院待过是吗?”
“是的。”
“那是什么原因呢?”
我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十字交叉放在了大腿上,八岁时莫瑞斯先生带着我飘洋过海来到了这个国家的Z市,随后莫瑞斯先生将我送进了怀恩孤儿院,我在那里度过了无聊且痛苦的六年,直到十五岁的时候……
至于原因,就是再一次被遗弃了吧。可是被遗弃的理由是什么呢?我好像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德尔蓝夫妇对我很是满意,可为什么还会将我遗弃呢?
德尔蓝夫妇……
我好像不太能记起他们的样子了,还有我曾经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模样……似乎……所有的记忆都在被时间淡化……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就是……又被遗弃了……吧……”
“程警官的话,应该是属于家庭很幸福的那种人吧。”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吧,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了些躲闪,我知道他对我产生了歉意。我也知道他刚才那么问我绝不是因为情商低什么的,而是他发现了什么。
可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又有什么是值得怀疑的呢?
他直接转变了话题,“听说你和吴玥等人的关系并不好,那天你为什么会和她们在一起?”
“我们之前是有些摩擦,但……周京京告诉我吴玥受伤了,就心软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的半张脸埋进了双臂之前,若有所思。
“你知道吴玥死了这件事吗?”
我点了点头,昨天那个老警员接电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
“你说在吴玥生前你见过她的脖子上有伤疤,是吗?”
“是的。”
他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问他:“你看过《聊斋》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看过一点。”
“《聊斋》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陆判为朱尔旦的妻子换头的故事,虽然容貌被更换了,但人的言行举止和身体是不变的。”
“你是说她们换了头?”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就像老警员说的,如果真是这样可就太荒诞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