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归说,岁岁这人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没能熬过那男孩的软磨硬泡,答应收拾就同他走。
收拾东西的时候,平安突然想起来之前毛毛同他们说过的一件事,急忙和岁岁说了。
“你怎么知道水源里头有毒?”
岁岁一双眼睛毒辣的很,直勾勾地盯得人发毛:“你没那个本事,嗯?”
但很快,她就猜到了缘由。
“哦,我知道了,你那位送你蛇的朋友,只怕也来过这里吧,难怪……”
岁岁神色一冷,显然有些生气:“你那朋友心术不正,到惹了一堆烂摊子下来。”
平安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地看着岁岁。
“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特意查过,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前明镇的人不厚道,从前有人死了,无论怎么死的,都埋在了荒山上,潦草的很,天长地久的,难免有些墓穴被破坏,里头的尸毒就污染了水源,当时我也没空管,撒了点药下去就急着走了,但那场山火之后,发现有人破坏了压阵的石头,里头令人头疼的东西流了出来,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
“头疼的东西,那是什么?”
平安不由有些好奇,那日阵仗可不小,看着便觉得后怕。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岁岁说到这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做了个鬼脸:“不过被你这么一提醒,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说罢,她又往行囊里头多放了几个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好东西,行了,咱们走吧。”
岁岁对峡谷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自然知道走那条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前明镇,三人风尘仆仆地,硬是只用了两天就赶到了前明镇。
这次的时疫显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偌大的一个镇子,几乎是十室九空,一片死寂寂。
“真没想到,这次时疫竟这般严重......”
平安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忍不住有些愤怒,到是岁岁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依旧冷静地让孩子给他们带路。
来之前,岁岁一再与那叫虎儿的孩子约定,这次她只负责他爷爷的病,其他概不多问,让他务必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免惹来更多事端。
这倒让平安有些疑惑,看着平安一脸小白兔的无害模样,岁岁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他不要多问。
虎儿家倒是远离人家,位置偏僻,加上官府的人只只出入处守着,并不管镇内之人的死活,倒给了他们一些方便。
三人利落地穿行在小道上,虽以浸泡了药物的纱布捂住口鼻,还是难以掩饰从民居里头传出的腐臭味道。
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惨状只会比外头更加令人唏嘘感伤,尤其是在这个讲究入土为安的时代,无人掩埋,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件令人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或许是那股味道实在太过刺鼻,加上那药物的味道,虎子实在无法忍受,忍不住就要用手去扒拉覆在口鼻上的纱布,却被眼尖的岁岁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
“你要是想死尽管摘掉,你要敢动,我们立刻掉头便走!”
岁岁这一巴掌可丝毫没有留情,打得是又快又狠,虎子吃痛之下顿时老实,不敢再动。
平安见状没有说话,而是努力屏住呼吸,默默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虎子家并不大,门上没有上锁,三人径直走了进去,隔着小小的院子,从一进门便觉察到了同样的腐烂味道,一时之间,三人竟分不清这股味道到底来源何处。
虎子心里头惦记着爷爷,提脚便往一间屋子里闯,岁岁与平安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放缓了脚步。
两人在来的路上便做了心理准备,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五十多的老人在断粮断药的情况下,能活着的概率实在不大,只是顾忌着虎子,才静默不言,如今......
不一会,便从屋子里头传来虎子惊喜的声音,只听他激动地喊两人赶快进来,他爷爷还活着。
岁岁与平安不由有些惊讶,但很快,惊讶便被欢喜所取代,只要还有气息,便有可能救得活,到底不算白跑一趟。
医者仁心,岁岁自然希望能多救一人,于是便让平安在外头守着,自己进去看看。
不一会,虎子也被她赶了出来,平安知道,大约他们在里头不仅帮不上什么,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于是便在外头,按之前岁岁咐吩的那样,对水与食物进行解毒。
看诊、施针、下药......
这一系列的事情做得行云流水,但唯独一件事,却让岁岁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五十多的老人,按道理来说,即便侥幸撑到了现在,也应是五脏衰竭,身体大损才对,怎么这张老汉的身体却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一口气吊着,重要的肺腑器脏只是轻微的受损,正常需求被降到了最低,仿佛进入了一种龟息闭合的状态,但他只是一介平民,从来不曾习武,又是怎么使自己的身体保持着这种状态的?
但这事,岁岁并没有说出来。
一则,虎子年幼,说了于他并无好处,只会让他凭添几分担忧。
二则,平安看着也不简单,若是弄巧成拙,只怕会更回糟糕。
于是,在关于张老汉的病情上,岁岁便只说了拔出毒素还需要些时间,让他们只管按自己咐吩来办,其余莫要多问。
到底还是平安心细,岁岁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怎么,是不是张老汉的病很棘手?”
等爷孙两个都睡着了,平安找到正在整理药物的岁岁,偷偷问她。
眼见四下无人,岁岁倒也没必要隐瞒,避重就轻地告诉他,这事确实有些棘手,恐怕两人得在这里呆上几天。
“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平安也知道,自己能做得有限,只能这样问她。
岁岁想了想,摇了摇头:“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行了,其他的,我会处理。”
接下来的日子,岁岁正真开始忙碌,拔出毒素只是第一步,如何让年迈的身体承受那些药物所带来的伤害,并将张老汉从昏迷中唤醒,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为了能够完成这事,岁岁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从配药到护理,不敢假手于人,只能一点一点亲自照看。
虎子和平安两人能帮得上的事情并不多,加上虎子年幼,虽阴差阳错解了毒,一时免受病症之困,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体弱得很,所以很多事,便落在了平安一人身上。
对此,平安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在忙碌之余,更加细心的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岁岁这人,虽嘴硬,但于医者一道上,却是尽心尽力,不过几日,整个人便憔悴许多,前段时间在山中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逐渐消失,最后化成眼下那两抹青黛。
平安心疼不已,但却有心无力,这镇上本来能吃得东西便少之又少,三人来得匆忙,所带干粮实在有限,平安只能变着法子,加了些提气益神的药物进去,做成滋味不太好的糊糊给他们吃下。
岁岁倒也不挑,给啥吃啥,看着面色稍好的岁岁,平安对她不由有些改观。
这丫头,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坚韧与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