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宝塔急坠下来，张若然将灵气凝聚手心，举枪去挡，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底下一圈山地，被宝塔下坠的余波震陷出了一个大坑。
李靖惊诧万分，左手微微颤抖着，竟无法再按下分毫，宝塔离地不过数尺，接住了？！怎么可能！
张若然自己都始料未及，松下一只手来，如此声势浩大的攻击，竟只是虚有其表吗？单手可接，还不如孙猴子的一棍来得猛，
“……就这？”
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吧？张若然警惕留意着头上佛光普照的宝塔，不过，好像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李靖傻眼了，这是遇到了什么鬼东西？他格开那一枪就受了不轻的内伤，以前从未察觉到下界有如此恐怖的大妖，是自己疏忽大意？还是对方早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这还打个屁！
哪吒还在那头盯着，一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表情。
李靖深知，要是夹着尾巴逃跑，哪吒回天上就会到处去讲，让他这张老脸没处放；要是和这妖怪拼命，再来那么一枪他可接不住了，说不定会被刺死，万一侥幸活下来，也没有余力应付哪吒。
张若然撑塔的手掌忽然发劲，刻意收了力道，一掌将宝塔顶回去，李靖左手空握，及时控制了与宝塔的感应，差点没收住。
李靖确实留着不少手段没有使出来，本打算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妖怪，没想到反是自己吃瘪了，为这点事去搏命不值当，要不，找个台阶下得了？
玲珑宝塔的佛光黯淡了，经声不再传出。
两人迟迟未动，张若然也不想全力以赴，过早把实力都暴露出去，会影响后面的工作，但是，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不接着打又感觉说不过去，随便敷衍两招吧。
张若然拖枪挑出，枪尖划出一道寒光，狂风怒号，作势欲再攻。
李靖汗毛倒立，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忽然间，一柱银光唰地闪过，悬停在二人中间。
“托塔天王，她是珞珈山的守山大神，能不能给个面子，就此收手。”
杨戬郑重其事的说着，他找了老半天，直到听见刚才的动静，才循着响声奔过来了。
呐，白给的台阶这不就自己来了。
李靖收回宝塔，本以为是个野妖怪，没想到居然是在编人员，幸好没伤了人家，得罪南无观世音菩萨就不好了。哪吒这混账东西，刚才肯定是故意漏讲。
“咳，既然显圣真君都这么说了。”
张若然舒了口气，风止枪停，笑问，
“李天王，不如你我各让一步，大家就当无事发生，美人我也不劫了，不过，你要让三太子护送她回灵山，可否？”
“……好吧。”
把杨戬招来，李靖不好再杀地涌夫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闹大了谁也不好过，他还要防着那一肚子坏水的三儿子。
张若然望向不远处的哪吒，他明显有点点小失落，不过还是挥挥手，礼貌的笑了笑。
“我没意见，就按大姐说的办。”
李靖与哪吒押着地涌夫人往灵山飞去，地涌夫人愧歉道，
“义父宽宏大量，不杀之恩，女儿没齿难忘。”
李靖瞪了她一眼，不作理会，反是看着哪吒问，
“哪吒，你跟那妖……守山大神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结拜兄弟而已，对了，爹，你的刀，有裂纹了。”
李靖不屑，觉得哪吒又在开玩笑，不过，还是拿出斩妖刀仔细观察，这一看，就把他看哑了……刀身中间，有一条不易察觉的裂隙，若再稍使力挥砍什么东西，刀身便会崩断。
玄铁斩妖刀可是天家神兵，那守山大神究竟什么来头，李靖细想一阵后怕。
……
张若然又进无底洞里，连吃带拿，打包了一大袋美食，大摇大摆扛回黑风山，杨戬跟在后边，
“哎，老黑，问你点事。”
张若然不仅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没想到被直接无视了，张若然自顾自开始吃饭，无论杨戬怎么纠缠，就是不应答，也不给杯水喝，讲得口干舌燥，杨戬就到厨房想舀碗水解渴。
拿着瓢，打开水罐上的盖板，哪曾想，水罐里的水都冻结成坚冰了，还冒着丝丝寒气，杨戬拿瓢敲了两下，邦邦响。
杨戬呆若木鸡，陷入了沉思，谁能想到，他堂堂三眼显圣真君，也会有因为喝不到水而发愁的一天，算了，不喝了，接着问去。
“你再不说，我就开天眼自己看了。”
耐不住他磨，张若然放下碗筷，叹息道，
“杨老板，你是真糊涂还装糊涂？”
杨戬愣了下，
“什么意思？”
张若然又叹了口气，杨戬怕真是在灌江口闲散太久，脑子都生锈了，索性把话挑明，
“你呀，入局了。”
张若然低头收拾餐具，继续说道，
“知道你现在系着多少人的因果么？一目通天眼，看得透别人，看不透自己，你这哪里是问点事，分明是要我的命。”
杨戬摸了摸鼻子，仔细回忆自己在三界中与他人的联系，脸色变幻不定，
“老黑，莫非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张若然竖起双指，
“停！别问出来，我俩皆身陷泥潭中心，你想知道的事情牵扯太大，哪怕我不小心点个头，都会当场去世，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杨戬一惊，这么恐怖的嘛？
张若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
“你一开始，是不是去问的玉鼎真人？并且，他没给你说明。”
杨戬点头，仍是云里雾里，
“时候不巧，师父他老人家在闭关修炼，没见着。”
张若然摇了摇头，缓缓走到洞口，
“闭关是假，躲你是真，你二郎神，现在就是移动的灾劫，随便问句话的威力，都堪比几数天雷，看在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杨老板，你就放过我吧，去别处问。”
杨戬思索一阵，忽而脸色一沉，道别的话也没讲，径直起云离去，倒没有怪罪老黑的意思，只是知道自己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了，非常不爽。
张若然和坐在洞口的哮天犬沉默对视，忽然把它抱起来，对着杨戬的背影喊道，
“喂！杨老板，你狗不要啦？”
“帮我照看会儿，我会再来的。”
张若然放下哮天犬，唰的捡起一颗石子朝杨戬掷去，可惜杨戬飞出太远，没打中，气恼道，
“马了个巴子的！别来了！烦死了！”
哮天犬坐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望着张若然，咧嘴塌下舌头，尾巴摇晃不停。
“汪。”
“嘿，傻狗。”
张若然开心的蹲下身揉搓狗头，手法极其娴熟，小时候玩泥巴球练出来的，哮天犬也不避让，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张若然有一滴滴愧疚，自己之前还掐过它一次，这狗子也不记仇，真傻。
张若然拿出黄纸包的一只烧鸡，掰了一半放在地上，哮天犬受宠若惊，尾巴摇得更欢了，反复闻了闻地上的烧鸡，激动的围着转了两圈，歪着脑袋看张若然，仿佛在问，不敢相信，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张若然摸了下狗头，
“吃吧吃吧，来我家了别客气哈，回去以后也别忘了张姐对你的好就行。”
“汪。”
得到肯定，哮天犬便毫无顾忌的开吃了。
张若然也坐到地上啃鸡腿，
“狗子，你们灌江口的伙食怎么样呀？一般几时开饭？有机会我可以去蹭一顿吗？”
哮天犬没法给她解释这个，因为它只是一条狗子，并且是拟化成狗子的通灵法宝，不是动物也不是妖怪，有灵性，但不多。
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张若然折下小段树枝，在哮天犬眼前晃了晃，忽地扔向远处，期待的说，
“去，捡回来。”
哮天犬飞奔出去，一跃而起，树枝还未落地就已衔在口中，立马掉头兴奋跑回来，尾巴晃得跟要起飞一样，等待夸奖，张若然开心的摸着狗头，
“真棒真棒。”
杨戬回家换了身寻常衣物，吃过饭修炼了一会儿，平复心绪后再回来，恰巧看见老黑和哮天犬其乐融融的玩耍。
杨戬一脸难以置信，毕竟哮天犬从不会亲近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遂问道，
“老黑，你给我的狗灌迷魂汤了？”
张若然拉下脸直起身，一手叉腰，没好气的回应，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给狗子下药我图什么？”
闲扯了几句，张若然平静的问，
“二郎真君，你这次过来，是想明白了对吗？”
杨戬点了点头，
“从我们之间的因果开始断吧，把你那念话传影的法宝给我。”
张若然回房间一阵翻找，擦了擦老大哥诺基亚上的灰尘，来到洞外，扔给杨戬。
杨戬接住这形状奇特的神器，迟疑了下，问道，
“老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说就只有趁现在了，此番一离别，你我可就再无关联。”
张若然贱兮兮的笑着，
“就等你这句话呢。”
张若然取来一书折纸递给杨戬。
杨戬打开双折的宽纸，里面是一份目录，记载了许多仙佛的信息，纸张枯黄陈旧，浅淡褪色的墨字昭显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杨戬确定字迹是出自老黑之手，这份名单，是很早的时候，可能许多年前，或者几十年前，就被记录下的。
杨戬投去不解的视线，对于这份目录存在的意义，虽然猜出了几分大概，却还是想跟老黑确认一下。
张若然从容不迫的笑了，点头肯定，
“这是第一件事，我要他们一齐来我黑风山，至于什么时候，时机到了，二郎真君自会知晓。”
杨戬答应了，手捻神诀，指中凭空燃起一团火焰，旧纸瞬间焚为灰烬，微风吹过，灰烬飘散各处，纸中信息他已过目不忘，尽数记在脑海。
“还有第二件事？”
张若然顿了顿，
“假设将来某一日，你我立场相对，希望二郎真君，不要因为过往情谊而手下留情。”
杨戬十分不悦的瞧了她一眼，
“这句话多余了，老黑你是了解我的，手下留情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如此甚好。”
那形状奇特的神器悬浮在杨戬掌心，
“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杨戬猛然握紧手掌，只听啪的一声，神器应声破碎成渣。
张若然啧啧感慨，放在她原来的时代，诺基亚的坚硬程度，用来砸核桃也毫无压力，此刻在杨戬手里，就像是捏碎了一块酥饼那样轻而易举。
杨戬吹了声口哨，哮天犬立马跑到身侧，用脑袋蹭着他的膝盖，脚下生烟，腾云而起，
“保重。”
“保重。”
张若然藏在腰后的手，又一条掌纹开始缓缓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