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道都是你的人？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包括我在内，正在白板上写字的杮子李和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
现在是在上课途中，杮子李（正常版本）才刚转身在白板上画出动物细胞的结构，马歌真就突然双手按着桌子站起来大叫。
「马同学，不可以在课堂上突然大叫啊。我才正要讲到动物细胞……」果然只要没有穿着道袍，杮子李就只是个连阻止学生捣乱也没魄力的普通秃头大叔。
跆拳道部的学生难道都不会觉得这种双重性格很变态吗？
「抱歉老师，所谓章鱼烧必须趁热吃，这件事必须趁现在揭示真相！」歌真毫不退让地仍然站着。
「到底是什么事呢？」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杮子李搔搔头皮问。
「啊，等、等等。」只见歌真罕有地拿出了手机，看来她不太熟悉怎么操作，有点手忙脚乱地终于挑出想要的背景音乐，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顶猎鹿帽载上。
「周二推理剧场，谜之小熊饼干暗杀未遂事件‧解谜篇！用芥末毒害郑柏军同学的犯人就在我们中间！」
除了我之外，同学们甚至郑柏军本人也露出了「妳居然还记着那件事？」的不可思议表情。
我大概是班上唯一确信她会认真实行跟我约定的推理比赛的人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一点没有怀疑过。
至少，我确信她对以章鱼烧为奖品的约定会十分认真。
「芥、芥子毒气？」杮子李惊恐地大叫。「不，是芥末。」
「妳是说，芥末。」
「没错，就是芥末。」歌真凝重地点点头，「犯人明知道柏军同学极度害怕芥末，仍然下此毒手，真是太冷血了。」
「呃我只是讨厌那个呛鼻的味道，没到害怕──」
「企图利用芥末来破坏柏军同学的味觉，那个残酷的犯人就在这个教室里！」受害者的发言被完美地无视过去。
我望向美慧，只见她不安地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歌真也发现了真相然后由她揭发，那可不是我的责任。
虽然作为杜比家的后人，看到真相得以公诸于世我会很高兴，可是万一美慧因此不高兴而违背约定，我就惨了……
「怎样？振邦同学，如果你还没有发现真相，那我就要说出我的推理了哦。」歌真忽然转过来望向我，大眼睛充满期待地闪闪发亮。
振邦同学……
振邦同学……
振邦同学……
她叫我振邦同学！
之前都只是叫我做杜同学啊！这种亲密的称呼，难道表示我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吗？
接下来就会去掉「同学」一词，直接叫我「振邦」了吗？
啊不行这进度太快，我不知道我的小心脏承不承受得住……
「振邦同学？你的推理完成了吗？」呜呜呜，好想听她再多叫我几次。
不行！我要冷静！
现在可是在全班同学和教师面前，要冷静！我深呼吸一口气，拨了拨头发，作出女士先请的手势：「Lady first。」
「犯人在柏军同学爱吃的小熊饼干里加入了芥末，到底是怎么做的呢？饼干是他自己在小卖部买来的，也是他亲手打开。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歌真胸有成竹地说，「犯人收买了小卖部的老板娘，让柏军同学买到事先就做了手脚的饼干。」很好，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我望向美慧，她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了。「犯人先在饼干盒底打开，里面的铝箔包装袋也是从底部打开，加入芥末饼干后就用热溶密封机封口，重新黏好盒子。
柏军同学就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从顶部打开，所以没有发现包装被动过手脚呢。」看她努力又认真地说明，我差点忍不住失笑。很遗憾这个可能性我老早就想过，也检查过物证证明是错的了。不过她认真说明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犯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柏军同学戒掉吃小熊饼干的习惯，尽快减重成功。换言之，犯人是个很担心柏军同学减重失败的人。」嗯，至少动机这里是正确的。慢着，我现在才注意到她叫郑柏军做柏军同学。
说起来歌真也是直接称呼杏子和美慧的名字，难道，只有我一开始的称呼就比较疏远？是那样吗！
「在座之中最担心柏军同学没法减重成功的人就是他的教练。所以，犯人就是你！」娇小的歌真伸出食指指向比自己高大得多的杮子李，气势堪比大卫面对巨人哥利亚，全场鸦雀无声。直到我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咦，振邦同学不同意吗？」她满脸无辜地回头问我。
「不不不，先别管我，妳继续……」觉得很好笑的我努力忍住不笑。伤脑筋，先别管我和美慧的约定，单是看到她这么认真「推理」的样子，就会让我不忍心指正她啊。也太难了吧，我可不想害她不开心，该怎么结束这件事才好。
「妳说，犯人是我？」杮子李脸色骤变，明明还穿着伪装成老师的衬衣西裤，却渐渐露出宛如换上道袍以后一般的恐怖表情。
「可恶，想不到，我这么慎密的计划，居然会被妳看穿！」
咦？
「什么，原来是教练？」柏军事不关己一般眨眨眼，然后有点心虚地小声说，
「为了比赛是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啊……」
「当然啊！」即场变身成恶魔教练版本的杮子头李悲愤地说，「你这样天天吃那种饼干，每天再跑多少圈也赶不及减重！为师只有忍痛出此下策！」咦咦，等一下。
杮子李为什么要承认啊？
不可能，我亲手检查过饼干包装盒，绝对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美慧今早已经亲口向我承认过是她做的啊！
双犯人？
双重犯罪？
不可能，逻辑说不过去──
「老、老师，我实在忍不住了，可以听我说句话吗？」美慧突然站起身，她打算自白吗？
「柏军他，其实每次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想吃那个饼干。他最近之所以会一直吃那个饼干，就是因为老师你给他的特训压力太大啊！」杮子李一愣，严肃地望向柏军：「是这样吗？」
「呃……美慧这么一提，我确实是有那个倾向，每次压力很大就会想吃那个。」柏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算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
「不，我是说，你真的觉得为师给你的特训压力太大吗？」柏军脸有难色，最后站了起来，认真地朝杮子李九十度鞠躬。
「我非常感谢老师的指导。可是最近实在……总觉得每天都被耳提面命要拿冠军、一定要干掉对手。我不介意练习辛苦，但是总觉得好像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学习跆拳道了。」
他直起腰来，像是终于决心把思量很久的话说出口，「坦白说，我并不是那么在意要拿冠军。我只是觉得跆拳很有趣，跟其他人对打切搓很有趣。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觉得我应该要拿到学界冠军……真的觉得有点厌烦了。」
「呜呜，柏军，你终于敢反抗教练了。」美慧感动得眼泛泪光，轻轻拿外套袖口拭泪。
不对啊，明明妳才是那个不择手段想帮他减重的人！
「原来如此，为师明白了。」光头李突然撕开衬衣，露出胸肌双膝跪地，在全班学生面前伏地道歉：「对不起！为师错了！我竟然忘却了跆拳道的初心！是为师的错！我居然还在老少咸宜的饼干里面动手脚，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是大错特错！为师不配再教导你们！啊啊啊！我现在就去向校长请辞！回去深山修行！」他突然跳起来冲向教室门口，被早有预备的柏军赶上拦住。
「没那么严重啦教练！调节一下方针就好了吧。」柏军像是对秃头男人的暴走见惯不怪了。
「对啊，你跑了谁来带跆拳道部？校长一定不肯花钱另外再聘请教练啊！」志衡也慌忙上前劝助。
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杮子李是在演戏吗？
美慧事先说服了老师和歌真，联合起来演这场？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去解释这件事。
「歌真，谢谢妳找出真相。当时听妳说要找出犯人我还以为妳只是开玩笑……总之谢谢妳。」美慧满心感激地向歌真道谢。
「呵呵，我就说推理很简单嘛。振邦同学，这次你无话可说了？」歌真对我比出一个拇指。
的确无话可说，在另一个意义上。「那、那我可以指定章鱼烧的店家了吗？」她兴奋地、红着脸靠近我追问。
「可以……」我脱力地回答。
「在新开业的宽帽购物中心里面的宿口章鱼烧，可以吗？」她忧心地小声补充，「不过，那个，它每一颗比别的店平均要贵上23%……」
妳觉得到这地步我还会在意这种事？
真的很想立即质问她到底是如何说服杮子李把他拉下水，可是看到她听见我说「没问题」之后所露出的灿烂笑容，我又实在问不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