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来了一位40岁左右的女人,老板说,她是从越南来的。女人中等个子,脸上已有不少皱纹,眼睛里含着淡淡的哀愁。
齐莹上班时,女人过来和她说话:“姑娘,你一起过来吃饭吧。”
齐莹说:“我们学校在附近,学校开饭很早,我吃过才来的。”
女人告诉齐莹:“我家在柬埔寨,住在红色高棉地区,越南入侵柬埔寨时,把我们从城市赶到农村,很多人都饿死了。”女人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战争,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我现在住在越南,有亲戚在洛阳,我想去洛阳看看他们。”
晚上,好心的老板夫妇给洛阳那边挂了长途电话,又为女人找了旅馆住下。齐莹在心中为她祈祷,祝这个饱受创伤的苦命女人以后一切顺利。
周末,秦东如约而至,他穿短袖T恤,牛仔裤,很帅也很潇洒。“要是刘春也有这么高就好了。不过刘春也不矮,也有一米七五呢。”齐莹心想。天知道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个念头。
“去北京的钱攒够没有?”他问。
“报纸登了,是个大骗局。”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还是别说了。”
电影是《仗义英雄》,脱不了打来斗去的老套路,没多大意思。秦东买了两支冰激凌,齐莹觉得心中暖暖的,毕竟每个女孩子都渴望被人呵护。
看电影的过程中,齐莹好几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他是刘春,那该多好!这个念头出来,自己也觉得扫兴,为什么这时候还想着刘春呢?
看完电影,两人到茅桥头上聊天,各自说起小时候的经历。两人还是挺有共同语言的,都在边境线上出生长大,对越战争时两人都还小,都有过躲防空洞的经历,都是农垦系统的子弟,自然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对系统内的《西南州农垦报》、西南州农垦职工大学、西南州农垦高中、茶叶等等都如数家珍……
“你不要出去打工了,女孩子晚上出去不安全,况且洪山县地处边境,治安不太好。”秦东是洪山本地人,家所在的茶叶研究所离县城有十来公里,从小在洪山长大,对这边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但齐莹有自己的想法。
“你固执得象头倔驴。”秦东说。
接下来的两天,秦东每天都来找齐莹,本来这不是齐莹的初衷,她并不想和哪个男孩子过从甚密,但每次秦东来找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笑了,立刻就答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两人在校园乱逛,漫无边际地聊天,齐莹喜欢他的洒脱,和他在一起觉得人很轻松。
国庆节到了,这天齐莹正在宿舍里看书,听到楼下的宿管阿姨叫她的名字,有人找。齐莹觉得奇怪,谁会找她呢?应该不是秦东,前两天听他说国庆要回家看父母的。下了楼,一个戴着眼镜,中等身材,气质儒雅的30多岁模样的男子叫住了她:“你是齐莹吧?”
看到齐莹不解的样子,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洪军。”齐莹开心得差点跳起来。他是来洪山县采风的,住在洪武招待所。
齐莹和他聊了很久,洪军说齐莹给他的感觉很小,和文笔不太一样,以前帮齐莹点评文章,有些文章觉得齐莹挺成熟的,但现在看到了,感觉好小,也很单纯,“你和西南州民院、西南州大学那些女生很不一样,我因为点评也接触过一些,很世故很成熟。你太单纯太天真了。”
谈到了毕业后的分配,齐莹说:“我想去平城市,不想回紫田县。”
“为什么不考虑青凤市呢?做一名编辑呢?你有这个潜力。”
“我当然想,但感觉不太可能,因为师专就是哪儿来哪儿去的,到平城市我都已经感觉不太可能了。”
“到时再说啊,你在校期间就是争取先把学业弄好,多发表文章,积极向党组织靠拢。”
他告诉齐莹,他高考落榜后原本在乡下干了6年,后来才到了青凤市,一步步奋斗过来的。他的妻子是搞舞蹈的,在业余大学时认识的,也是出身农村。两人志同道合,后来生了对双胞胎女儿,家庭很幸福。洪军的报道其实齐莹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但听他亲口说经历过的那些艰难,还是很震动的。
洪军说,他业余大学时的一位同学是洪山县一个事业单位的领导,听说他来洪山县采风,硬是要晚上请他到洪山最好的饭店----海天大酒楼吃饭。想请齐莹晚上一起过去。齐莹说晚上要到书店上班,谢绝了。她不习惯这种应酬场面,也不想适应。洪军看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强求。
他告诉齐莹,他帮齐莹点评过的一篇文章《侃“爷”》,觉得写得很不错,让齐莹再修改一下,他帮推荐到《西南州民族报》上,争取发表。同时洪军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只要他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辞。齐莹心存感激,心想,有这句话就够了。两人说好要保持联系。
国庆期间,晚上不用到书店上班的时候,秦东都来找齐莹。齐莹和他说起书店里遇到的一些不解的事情,比如军人来开发票之类的,秦东说齐莹太天真太单纯,心理年龄只有15岁,“以后你遇事时要多考虑一些,要想得复杂一些”,齐莹觉得他象个会体贴人的大哥哥,和她说话时象个大哥哥在哄小妹妹。
说着话,秦东把一只手臂搁在了齐莹的肩头上,齐莹的身体不由一震: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她身体一闪,避开了秦东的手臂,秦东也不介意,继续和齐莹聊,两人天南地北聊个不停。说着说着,秦东趁齐莹不注意,把她的眼镜摘下,齐莹眼前一片模糊,“你快把眼镜还我!我看不清了……”
“你眼睛挺好看的,戴眼镜可惜了。”他在一旁说。
“我上学期配的。等我以后有钱了就去配付隐形眼镜。戴着框架真的不太方便。快把眼镜还我!我看不清了!”
秦东不理睬她,笑着说:“……你不用看,靠在我身边就好。我唱歌给你听。”齐莹急了,用手狠狠捶他的背,秦东假装疼得叫了起来:“你那么残忍啊,我的心都痛了,这回肯定是内伤了。”
他也不管齐莹反对不反对,凑近齐莹身边,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肩,齐莹这回没动,只是用手推他,秦东趁机又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强壮有力,但他又那么温柔。
齐莹推不开他,把头摇得象个拨郎鼓,秦东笑了,胳肢齐莹的腰部,齐莹也笑了,撒起娇来,秦东疼爱地说:“说话娇声娇气的,你们班的同学都这么说。”
“那是你们的错觉,我人可不娇气。你欺负我,快把眼镜还我!”
秦东不理她,自顾自唱起了改编的《耶利亚女郎》:“……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齐莹,如果你得到了她的眼镜,你就不要再给她……”
又趁齐莹不备,把齐莹的钥匙拿走了:“全部没收。”
“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 齐莹气得直跺脚。
秦东用手帮齐莹把头发抚平,疼爱地说:“你的头发蛮黑的,如果你剪短发可能会好看的,不过你戴眼镜。”
“我干嘛要剪短发?象李雪那样?”
李雪是秦东班上的一个女生,留短发,长得不错,他们俩中秋节初遇那天晚上秦东提起过这个名字,齐莹就留了个心。
“你们数学系的女生宿舍就在我们宿舍旁边,我去找她。”
秦东将齐莹的臂拥得更紧,爱怜地说:“你去找她干什么?你还挺小心眼的。”
“时间不早了,宿舍马上要关门的,快把眼镜和钥匙给我!”
秦东恶作剧地笑着,硬是不给齐莹。
齐莹气哭了。这下秦东慌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哭?齐莹啊齐莹。”他把眼镜和钥匙塞齐莹手里:“别哭啊,我给你擦擦……回去不回去?你不走我走了。”
秦东站在齐莹身后,按着齐莹的肩头,齐莹不理他,他太欺负人了。齐莹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自己头也不回走了。身后传来秦东的声音:“小孩脾气。”到了宿舍楼下,齐莹回头一看,发现秦东远远地跟着她,齐莹心中不由一暖……
除了学历之外,齐莹目前看不出他哪一点比刘春差。他比刘春高大,帅气,会体贴人,不乏幽默。如果他是刘春,那该多好!齐莹想这样她会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会迎合他的爱抚,可齐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却怎么也褪不去刘春的影子。刘春的影子,总要在某个非常的时刻飘进她的心里,让她轻松不得。
“啊,我该怎么办?”她在心里问自己。其实她心里清楚,刘春的那封信已经宣告了她的自由,可为什么她仍觉得和别的男孩子亲热不好呢?况且秦东还是个很不错的男同学,他们班女同学都这么说的。齐莹觉得脑子有点乱,她想让自己静一静,接下去一段时间不再和秦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