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一路艰难险阻,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逃到了吴国都城梅里,结果,混得更惨了。
在吴国,伍子胥茫然四顾,举目无亲,钱财用尽,饥寒交迫,他想去见吴王,可吴王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没有人帮他引荐,他连远远地娇羞地看吴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伍子胥想了又想,想了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乞讨作秀,希望借此引起吴国高层的注意。
然而,春秋乱世,战祸连结,颠沛流离的人太多,乞讨这行内卷得很,伍子胥和熊胜穿着破烂的贵族华服当街高调乞讨数日,别说引起吴国高层的注意,就连吃饱喝足这样的业绩都难以完成。
时不时,这二位公子哥还要接受来自路人甲乙丙丁丢下的鄙夷:长得堂堂正正,穿得人模狗样,不缺胳膊不缺腿,干什么不能挣口饭吃,偏偏去做乞丐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无赖职业,丢尽你先人的脸!
好歹曾经是个王孙,落到如此地步,熊胜郁闷得很,想了想,熊胜试探着问伍子胥:“伍二叔,要不,你把自己的腿砸了?”
砸腿是不可能砸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砸的,砸了腿就真变成职业乞丐了,还怎么报仇?
伍子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帮有眼无珠的家伙不是说咱们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吗?那好,咱们就来点有技术含量的!”
这次伍子胥是真的豁出去了,贵族的尊严和脸面都不要了,和熊胜二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吹箫!
说来也怪,那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支曲子,小孩听了没事,大人们,尤其是勾栏院的公主与老顾客们,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碧海潮生,血脉贲张,气血翻涌,为了让二人赶快停下来,大家纷纷慷慨解囊,往他们的破帽子里扔钱。
不远处,一个精壮屠户见此情景,心中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脏了吧唧貌不惊人的乞丐,竟然身怀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
“这套曲子模拟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潮水中男精女怪漂浮戏水,搂抱交欢,即所谓“鱼龙漫衍”、“鱼游春水”……洞箫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哀声叹息,一会儿低唱浅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呼唤……于无声处隐伏种种凶险,令聆听者不知不觉而入伏,尤为防不胜防。”屠户身旁一美貌妇人低声说道。
二人正准备上前和伍子胥、熊胜攀谈几句,探探底这伙外来人的底,查探一下对方是否是敌国派来的奸细。突然,一只大手拦在了美妇胸前:“老板,这猪肉多少钱一斤?”
“五十钱!”精壮屠户抢声说道。
“我问你了吗?你这猪是金子镶边的,还是会下金猪羔啊?”来者是一伙人,为首的大汉一脸狰狞,明显故意找茬。
“现在的猪肉价涨成啥样了心里没数吗?这都是溜达猪,你嫌贵我还嫌贵呢。”精壮屠户丝毫不惧对方人多势众,瓮声瓮气地怼了回去。
“我问你,你这猪怎么样?这猪肉保熟吗?”大汉得寸进尺。
“我开猪肉铺的,我能卖你煮不熟的老母猪肉!”精壮屠户瞪圆双目。
“那行,给我来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大汉叫手下搬了条凳子过来,大模大样地坐在上面,摆明一副我和你没完没了的架势。
且不说来者是什么目的,送上门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精壮屠户高声喝到:“就按这位客户的要求,小舅子,选好的切十斤去。”
大汉阻止道:“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精壮屠户道:“切就切,是时候展示一下我的刀工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精壮屠户整整切了半小时,用荷叶包好了,“啪”地一声,甩到大汉面前。
大汉又道:“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精壮屠户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整弄了一早辰,饭都没顾得上吃。
大汉再次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精壮屠户一声冷笑:“老子卖肉这么多年,没特么听说谁家做陷用脆骨的,你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的吧?”
大汉闻言,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精壮屠户道:“爷就是特地来消遣你的!谁叫你老婆比我老婆长得好看!”
说罢,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精壮屠户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火腾腾的按捺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大汉一伙早拔步在当街上。
然而,精壮屠户并没有当街持刀行凶,因为那美妇当街大喊一声:“专诸,你皮子又紧了是不是?又想打架斗殴是吗?你爸爸姓马还是你家有矿啊!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那被称为专诸的精壮屠户顿时转怒为羞,低着头,搓着手,摇着身子轻声说道:“老婆大人教训的是,专诸都听你的。”
“轰”地一声,围观人群大笑起来,大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起哄道:“母鸡翻身骑公鸡,你说稀奇不稀奇?哎,不稀奇!能比专诸惧家妻?”
那大汉也被眼前的场景逗得泪流不止,捂着肚子说道:“专诸,你好歹也是道上的一号人物,竟然如此惧内!爷今天若是跟你干架,爷嫌跌份!兄弟们,跟我回去阉公鸡去!”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专诸气得额上青筋直暴,铁锤一般大小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在美妇面前,就是一动也不敢动。
“惧内”一词,从此成了一个符号,始于专诸,广为流传。
专诸的大名伍子胥是知道的,那是一言不合就跟人玩命肉搏的主儿,是吴都著名的道上大哥,人送诨号——“街头霸王”!
这样一个响当当恶狠狠的人物,怎么会如此怕老婆?难道他老婆是高干子弟?如果是这样,我与其结交,请其帮我引荐,不是就可以见到吴王了吗?
思及此处,伍子胥趋步上前,主动搭讪:“专诸大哥,小弟伍员……”
专诸怒目圆睁,抢声喝道:“你是不是对我老婆有所企图?”
伍子胥心中一惊,这专诸看着粗人一个,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细腻,眼光竟然如此毒辣,但这种话怎么可以明说?于是心思急转,搭声道:“专诸大哥误会了,我是想和您……”
“这么说你是对我有所企图!”专诸再度呛声,“还想只给五块钱?你看不起谁呢?你个渣男!”
伍子胥快抓狂了,这特么是秀才遇到兵,有事说不清,但不说不行啊,还指望人家媳妇帮自己牵桥搭线呢!略一沉吟,伍子胥正色道:“小弟只是有一事不明,像专诸大哥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对嫂夫人如此……呃,尊敬呢?”
专诸很嫌弃地瞥了伍子胥一眼,朗声道:“怕就是怕,说什么尊敬,我就看不上你们读书人虚头巴脑一肚子弯弯绕的熊样。怕老婆怎么了,怕老婆才是人生正确的选择,怕老婆才是走向辉煌的康庄大道,怕老婆必然是未来数千年的大趋势!男人屈于女人之下,才能伸展万夫之上!不瞒你说,哥哥事业能做这么大,靠的就是怕老婆!”
专诸一说起怕老婆这事儿,根本停不下来,眉飞色舞地给伍子胥上了一堂生动的爱妻主义教育课:“兄弟,看你混成这副样子,应该还没娶上老婆,来,哥哥给你讲一下宠爱老婆的六大原则。”
专诸顿了一下,站直腰板,挺起胸膛,昂着头颅,一秉虔诚,倒背如流:
“第一,老婆永远是对的!”
“第二,如果老婆错了,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三,如果自己没看错,就一定是思想有错了!”
“第四,如果思想也没错,只要老婆不承认,老婆依然没有错!”
“第五,如果老婆不认错,自己还说老婆错,那就是大错特错!”
“第六,如果老婆主动认错,请马上参考守则第一条!”
专诸背完,猛地在伍子胥肩头拍了一巴掌,危言正色地嘱咐道:“兄弟,把哥哥的话记在心里,刻在骨里,对你的将来一定大有裨益!”
伍子胥在围观群众的嗤笑中尴尬地连连点头,此时方知是自己想多了,尴尬之余,在心里不禁暗暗对专诸竖起了大拇指:“霸气四溢,万夫莫当,却屈于贤内,能屈能伸,知进知退,是个大人物!”
专诸的确是个大人物,自古以来怕老婆还能振振有词的,专诸当属第一人了。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专诸依然开门卖肉,打架斗殴;伍子胥仍然卖艺求生,当街吹箫。一来二去,这一文一武背道而驰的两个人,竟跨越阶层成了好朋友。在专诸的照拂下,伍子胥的生意也好了很多,因为口艺了得,渐渐混出了名声,江湖人称“吹箫员”!
【开心一刻】
专诸结婚前,一哥们给他提了一个忠告:“结婚以后,千万不能让你媳妇知道你会做饭,否则以后饭都是你做了。”
专诸觉得很靠谱,专诸照做了,结果媳妇上去就是一巴掌:“你个厨子,说自己不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