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白雾过后,小祈睁开半迷的眼睛,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个古朴的小院落,类似于老北京的四合院,不过没那么多房间,进门是个长方形的天井小院,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最里只有一间正厅。
相比于门外的微凉的春寒,小院里略暖的温度显得十分舒适宜人。
天井的庭院中间通坦大道两侧显眼地停放着数十口大锅,那锅底是燃烧旺盛的灶火,不知锅中沸煮着什么,只是呼呼直冒的白色水雾,让人直接简单明了刚刚那从大门跑出的如同堪比灾难现场般浓烈雾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祈有点小遗憾,说好的神秘感呢。
随后小祈注意到对周围一切依旧不为所动的阿相,小祈俯下身轻声唤了句“阿相”,见阿相此刻抬头望向了他,是有反应的就好,看来不是迷烟。
小祈回头看了眼门外,依旧烟雾弥漫,他们的来处就像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仿佛他们才是迷雾中的来客。
所以小祈没看到绯衣少年看向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绯衣少年一直客气地做着请的动作在前领路,直走到最里面是就是这里的正厅,奇怪的是这个正厅并没有门,看起来像是三面有墙的长方形亭子间,并不特别宽大,约三十来方的房间里,一多半放了古玩,进门是两组对摆的雕花梨木案椅,两旁放了些花瓶花盆,再往里是玻璃柜台,摆放了许多精巧的小玩意,后面的货架上也玲琅满目的各种古玩,留有一扇小门,也许那门后面才是居住的地方。
除了此处摆放的商品都古色古香之外,那整齐排列的货架上的奇珍异宝,是五颜六色的漂亮,感觉似有几分旧时小卖部的亲切感。
这有点出乎预料,确实像是真正在卖东西的店铺。
在正厅中绯衣少年略一停顿,似乎有什么事情使他在意,只是片刻后绯衣少年恢复自然,沏了三杯茶,举起自己那杯对他们敬了敬,一口饮下,在半空中倒扣了扣杯子,对他们笑笑,一杯茶竟是饮出来几分喝酒的洒脱。
面前的茶杯微微透着光,茶水是翠莹的绿,轻轻摇杯茶香清幽飘散,只是闻着这淡淡的茶气也顿觉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小祈也举起一杯茶学着对方的样子,微微躬身行礼,浅抿一口,茶杯是温热的,茶液入口却甘甜清凉,顺着喉咙而下,浑身都是惬意的舒爽,很是神奇,迅速斟了杯递给阿相。
“且慢。”
绯衣少年在此时却伸手阻止要接过茶杯的宋辞。
小祈不解其意抬眼看向阻拦的人。
绯衣少年却是又仔细打量了宋辞,随后有几分歉意拱手解释道,“恕在下考虑不周。观宋兄今日气色不佳,或是大病初愈或是有伤在身,经一番旅途劳顿,所以才精气不济。而我这茶,有安神养精蓄锐之效,怕是宋兄一杯茶入口,立时人会昏睡过去。如此不如吃点东西先?”
阿相的身体小祈很明白的。确实会像对方说的那样,疲累的时候吃安神的东西,就会很容易睡着。
宋辞确实没有什么力气再说话,细看能发现他的身体还有脱力的颤抖,小祈裤兜里剩下的几张面值散碎的票子和硬币,心中暗暗有些紧张,怕这里他消费不起,但还是快速点头,大不了他来打工抵债。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
绯衣少年一直关注着小祈的神色,淡淡微笑着道:“小店不是黑店,价格公道,本人也是正经生意人,店里经营各种古玩字画家具,并且提供各种餐饮住宿一条龙。因受人所托,招待二位,所以二位不必担心,在这里的吃穿用度都已经支付好了代价,二位随意就好。”
宋辞忽然抬起头声音虚弱嘶哑地艰难道:“敢问老板,是受何人所托。”
绯衣少年笑容微微一凝,缓缓收敛,目光从宋辞脸上移到对方左手手腕,轻轻开口:“一位故人。”
宋辞右手忽然攥紧那手腕上的黑色珠串,这是他早已猜测的事情,胸口闷闷的钝痛起来,他反复地深深呼吸,好久方才能平复翻腾的心绪呼出一口气,“多谢。”
“客气。”
绯衣少年礼貌而克制地微笑颔首,随后抱着个瓷盘出了正厅。
小祈不清楚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阿相手上戴的东西应该对阿相很重要。
绯衣少年在院子旁的树木间选了一颗杏树,举了根长杆子,左摇右摆地起劲地挥舞着,似乎并不太擅长这种运动,废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挑了几颗熟透的杏子下来,就着树下微型假山上用竹筒引过来的水流冲洗后,乘放在盘子里拿给他们。
绯衣少年让他们先拿,随后像是怕他们不安心,自己第一个先吃的。
黄澄澄杏子熟透得刚刚好,拿起来就能闻到一阵杏子独特的甜香,松软却恰到好处地可以轻松脱核掰开,又甜又糯,清甜可口,很快两口就吃掉了一个,第二个也迅速被吃掉了,吃过之后感觉解渴又解饿,甚至只吃了两个小祈就感觉特别饱。
阿相只吃了一个,见小祈似乎很喜欢吃的样子,刚刚是因为他的状态不好,所以小祈的反应有些奇怪吗,看小祈吃得开心,剩下的就都留给小祈了。
他缓出了几分精神,有些歉疚地伸出手,原本是打算要带小祈出来玩的,结果他倒是变成这幅拖累的状态。
小祈见他伸出很配合地蹲在他轮椅旁边被摸摸头。
“阿相。”小祈抬眼小心地看着阿相,生怕他会又难受起来。
“我没事的,别担心。”
见阿相的脸上缓出几分血色来,小祈也略略放松了些。
小祈给阿相喝了这之前那种茶,果然阿相抵不过困乏,闭眼之前还不忘给了小祈一个安心的眼神,“如果害怕,就叫醒我。”
见小祈点头才头往后靠在轮椅背,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相应该是很累了,还在担心他,小祈握了握拳头,拿出自己之前买的一张卡通图案小毯子盖在阿相身上。
见此绯衣少年安静地引着他们往侧方走去,侧边有扇横着的屏风,但屏风后什么也没有,是一堵墙,而且是平平整整一面墙,什么字画都没有,直到按照绯衣少年的指示,他们走到墙前,绯衣少年似乎随意地拨弄了旁边立架里花瓶里的花,小祈也觉得真的眼前一花,那里出现一个门洞,小祈退后两步,门洞又消失了,小祈震惊地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小小障眼法而已,可以当成魔术。”
绯衣少年笑着轻声说道,小祈总觉得绯衣少年话里别有深意。
看小祈还在研究,绯衣少年便做了一些解释,快速说道:
“这是根据量子力学原理有关光的双缝干涉产生的光线变化,通过精确计算产生复杂的镜面反射漫反射原理,使得人眼在这里产生这是整面墙的全息投影,又根据这些光线折射反射频率对人脑磁场细胞产生细微干扰,混合视觉信号的这是完整墙壁的接受,从而达到你对这道墙视而不见的原理。”
绯衣少年的话把小祈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有点懵懵地不解地问:“这不会有人误打误撞进去吗?”
“该来的总会来。”
绯衣少年小声叹了句,小祈还没太听明白的时候话锋一转。
“不过应该很少有人对别人家的白墙感兴趣,更少有人去别人店里撞墙的,除非……”
“嗯?”
“除非他是崂山道士。”
绯衣少年笑笑,继续在前面带路。
小祈在呆萌地站在原地,崂山道士是谁啊?在很久之后他看过崂山道士那部小动画,才明白此时绯衣少年是在打趣他。
他们从正厅移步侧厅走,穿过长长的侧廊,侧廊下每隔八九米,挂着一盏点燃的古代重工缀珠的红色灯笼,每一盏都是不同的精妙绝伦,随着他们走进一盏盏亮起悠然的灯火,此处还是白天,不知晚上看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小祈的脚步不知不觉的放慢了。
两侧的风景是丰茂的大树,满目深深浅浅的绿意,有种穿梭于热带雨林的茂密繁盛。
长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长,大约看到千盏灯笼之后,他们到了另一处。
那一座院落,就像是古代客栈。
小祈惊讶地看着那栋三层高,排场有些宏伟的建筑。
前厅那周围都是高大树木,可算完全看不出来,这侧面还有这么高大的建筑。
之前长廊都那么长了,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有多大。
忽然觉得那整个前院才是真的障眼法。
他们上了三楼,轮椅被停在楼下,而坐轮椅的熟睡的人是被小祈抱在怀里被稳稳地公主抱了上去的,而神色轻松自然是抱人的人,甚至还能从容地保持甜甜地轻松微笑,绯衣少年扫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天字一号房内。
被带入房间的人,其一躺在床上,剩下一人在和领路人互相对视带着各自微笑,气氛却一时间诡异沉默。
绯衣少年迎向小祈打探的目光,眼睛转了下,忽然展颜一笑,从旁端起旁边小桌子上的小瓷盅,里面用蜜汁泡了点东西递给小祈。
小祈一时分辨不出那些泡得白白胖胖的果子是莲子还是花生,总之应该是一种坚果。
“这个待宋兄醒来再服下,应该能滋补恢复些宋兄的神气,相信明天就会完全恢复起来。这便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在下告退。”
绯衣少年略一颔首,便打算告辞出去。
“等一下。”
绯衣少年转头,微笑着客气地询问,“祈公子还有何吩咐。”
“如果,我有事要着急找你,怎么联系。”
“这样啊。”
绯衣少年低头思考片刻,含笑的目光变得幽深安静,时光也仿佛慢了瞬间。
绯衣少年看着白发的小少年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微微笑着淡淡点头,从袖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东西,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一个球形的小物件,半透明,是个水晶?晶莹剔透的小铃铛,暗雕着古朴的花纹,不过没有开口,里面包裹住静静地泛着粼粼的水光。
里面竟然有水,小祈好奇地晃了晃,那水波荡开一圈圈的波纹。
“你晃动这个小铃铛,我就能知道。”
小巧铃铛看起来就很不一般,晃动并没有声音,不论对方说的是不是有传讯功能,这个小铃铛本身就很值钱的样子。
小祈是知道这种里面带水的石头几乎是万中无一,所以十分惊诧。
“这个太贵重了吧。”
“以后都可以交给你了,只要别卖了就行。”
“这个,是说这个送给我的吗?”小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着高他一头的绯衣少年。
“小祈,我想我们的缘分不止于此。”绯衣少年目光温和。
“嗯?”
绯衣少年只是笑笑,就退出了房间。
留下小祈楞楞地想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什么含义。
忽然想到什么,小祈掏出手机,这里果然没有信号。
回忆这个绯衣少年出现的经过。
为什么这个人刚开始明明是冲着阿相来的,却说和他有缘分?
一路上绯衣少年都在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
要他们待在这里是还有什么原因?
这栋楼里安静异常,他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人气。
不知道的地方太多了,这让他有些不安。
小祈在屋子里仔细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发现阴晦之气,也没有任何机关。
看阿相睡得沉稳,轻轻给阿相拢好被子,小祈也躺在床侧边,侧头看着阿相沉睡的面容。
小祈有点懊恼的想着回家之后都让阿相好好休息,不再出这么长的远门了。
“阿相,对不起。”
小祈的声音低低的,把头凑近了阿相,安静地靠着阿相,吸吸鼻子,抹了抹着眼角的泪,对阿相这样的状态他很担心,贴近阿相的小祈蜷缩着身体,过了一会儿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室内愈发很安静,只有案几上的香炉悠悠地飘出几丝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