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放下屠刀
“……只是不知道我这样的人会不会污了那佛门净地……”
武甲苦笑了一下,抬起了右手看着空荡的腕间。
若能看得见死在她手下的冤魂,想必届时她一进了那寺庙山门,四大怒目金刚只怕会瞬间降神下来为民除害……
“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武姐姐若是一心从善,只需余生多行善事多积阴德即可,并不是非得遁入空门才算赎罪。”
看她这样,余小玉心下明白,武甲是当时得知龚汉身份后,从杀意暴起的狂怒到愧疚歉意的颓然,心境在两个极端间的大起大落使然。
武甲摇了摇头,
“我想进寺庙当尼姑并非是想行善积德,小玉妹妹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哪是那种会铺路造桥、助幼扶老的善人……”
她自嘲了一下,又坦诚道,
“只是那天你和龚汉离去后,我心神空空,似乎魂魄都飘在空中进不来这身子里,坐不能食立不能行,通宵达旦夜不能寐,几日下来恍惚不已,不知身在何处。
后来从抄这经书起,心神才得到了些许安宁。”
手里这经书是她那日跟着余小玉和龚汉的后面恍惚走出这宅子,在镇子上被人叫住买下的。
她当时只想着打发了那书商,却不曾想最终也是这无意得到的书,给了自己平静。
武甲想起那天元朗看见他送来的纸笔墨水没有绘制成秘籍,反而被她用来抄写《金刚经》时,他那脸上难看的表情,又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一直等着她将那龟息大法的秘籍默写给他。毕竟,他冒这么大风险救这个人,也不是做菩萨发善心。
片刻后,她又恢复了认真,定定着看着余小玉的眼睛,
“……我虽不懂佛法,但自从抄了这《金刚经》上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之前心底的一切挂碍、恐惧、甚至执念竟都消失没有了。我的心神又回到身体,但却与以前并不相同,我身在这,但似乎这凡间的所有枷锁束缚都尽数断掉……”
余小玉看到武甲此番表述觉着很不可思议,她怔怔了好一会方才道,
“这怕不是‘开悟’了吧?”
武甲疑问,“开悟?”
余小玉略无奈,
“‘开悟’是一种佛家禅宗中非常高的精神状态,但我虽在寺庙长大,对佛理所知甚浅……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武姐姐这情形听起来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佛门禅宗六祖惠能在二十四岁时,便是听了这《金刚经》中的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便开悟了,当时他也因此才出家皈依佛门。
在他继承衣钵成为六祖之后,便把这《金刚经》列为佛门经典。
所以如此说来,武姐姐与佛门的确有缘……”
但余小玉也没明白,为什么寻常僧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达到过的境界,那为何武甲能抵达?
如她自己所言,她既不是虔诚礼佛的佛门弟子,也不是助人为乐的好心善人,难道要想“开悟”,就必须如武甲这般亲身体验人世间的极致痛苦吗?
这厢,武甲听完了余小玉的解释之后也释然了很多,
“那我便明白了,谢谢小玉妹妹……”
现在的她,心中也没了之前的那些顾虑,又交代道,
“我这种有罪之身在天子脚下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下月择机便会离开。
但我出家前还想放下最后两个挂念,一个是我妹妹嫣然,另一个便是你……”
余小玉很是感动,“武姐姐……”
武甲微笑摇头,
“你虽机敏聪慧,但心性善良过于单纯。
我怕你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也怕你手无缚鸡之力,难以自保。
索性我虽身无长物,但还有武艺经验能教你两招。”
余小玉听到此处却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武姐姐,你高看我了,我既无童子功,更不是武学奇才,在一个月内如何能学到皮毛?”
武甲却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所以思来想去,我打算教你简单又有效的几招,一个月内练熟即可。本来也没指望着你能与人家打杀,只是万一不幸遇上了歹人,好歹有手段可以自保罢了!”
听到有简单又能有效防身的功夫可以学,余小玉欣喜万分,连连躬身拜了三拜,
“那便多谢师父了!”
武甲忍俊不禁,缓了一会又嘱咐道,
“哪日济善堂下午若能得假半天,你便过来学习!”
“遵师父教诲!那我们今天可以开始学一小下吗?”
余小玉拿手指头比划了一点,有点迫不及待。
武甲无奈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日时间不早了!你暂且先回去。记得下次来的时候带个木头人!”
“木头人?”
这是为何?
“按我说的做便行了!”
武甲一锤定音,边说便将她送出了院子,
“早早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余小玉无奈地看着天色,她才来不到半个时辰,这会最多也就申时左右,有必要这么早打发自己回去吗?
半个时辰后,余小玉刚回到济善堂,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堂内那十几个小童都挨着墙一字排开老老实实地站着,大半个身子都沾满了脏泥,裤腿却被挽到了膝盖处,小腿上泥痕上有一道道的印记,看着像是被老堂主那藤条家法责打过。
此刻,他们的亲人在另一旁却是面无表情看热闹的样子。
“小玉啊,你可回来了!快点过来啊!”
同莫珍子站在一起的陈楼氏看到了余小玉回来,挥手把她招呼过来。
“这是怎么了?”
余小玉甚是不解,
“还不是闯祸了?方才你离开不久,这群小王八蛋就成群结队跑到了那莲湖里去挖莲藕,结果莲藕挖着,人一个接一个陷那泥巴里了,手拉手串的跟个糖葫芦一样。幸好旁边有街坊发现了,跑过来告诉我们,不然今天这群小坏蛋要交代在那了……”
陈楼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顿交代。
余小玉不在,莫珍子也被当作家眷在这里陪着龚汉罚站,于是她也补充道,
“我们去挖人的时候,这些小童子在那淤泥里已经陷到臂下位置了,若再晚一点发现,真的是危险了!”
济善堂占地如此大、玩的地方也不少,但这群顽皮蛋看婆婆婶婶们都约束着他们,不让玩那危险的游戏,所以才他们动不动就想着跑出去肆无忌惮地玩。
余小玉知道了事情原委,也理解了管教的必要性, 于是跟大家一起站在那儿着看热闹。
“你那姐姐好点了没?”
莫珍子站久了有些无聊,于是打听道。
往日余小玉出门去看望武甲的时候,她都是知道的,只是余小玉将武甲的身份含糊了过去,她不甚清楚,也不想细究。
“谢谢关心,现在她已经好多了!”
不光好多了,她还看透红尘堪破人生要出家为尼了……余小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对了,你们俩重阳节要不要同我和小汉子一起去爬雾净山登高啊?”
陈楼氏插了一句嘴,她与同屋住的沈阿芙已经商量好了那天带孩子一起去雾净寺烧香了。
“你可真把自己当小汉子的亲娘了啊?”
旁边一个有孩子的婶子顺耳听到了,代入了自己的孩子被人家无故带走,有点不爽道。
“我这不是在问小玉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多管哪门子闲事?小玉年纪这么小就得带个孩子,那我不是可怜她吗?”
陈楼氏见状嗓门又大了起来。
余小玉赶忙拉开她,道,
“是的呢,我日日都在跟菩萨感谢,谢谢菩萨让我遇到了楼阿姐这么热心肠的人,每日都帮我看着小汉子!但我是去不了,你带小汉子同珍子姐姐去就行!”
莫珍子却也是摇头,“爬山太累了!”
那雾净山虽大,但山路上上下下的,人多眼杂。
“重阳节便是要登高插茱萸啊!你们俩个天天同小汉子住在一起的姐姐都不带他去……
唉,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他去吧!
陈楼氏听了余小玉的舒坦话,心里也不膈应了。再听到两人都去不了了,心里更是欣喜:到时她和沈阿芙都各自带着孩子出门,在他人眼中,她也便自然就是小汉子的阿娘了。
莫珍子和余小玉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却都叹了一声痴人。
就这样又等了一刻钟后,老堂主方才发话让众人解散,大家便领着长了记性的小童子们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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