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一烛光,火苗如豆点。
无力无温的烛火映着满脸有血的甲绿犁、秀发已乱的甲西氏以及他们惶恐的四个儿女。
蜡烛垂泪尽生烟,一点凄凉绝愁意。
“嗉嗉……噼啪……”半截蜡烛燃起的青烟散发着死亡味,冲入众人的鼻肺之中,有些呛。
经过刚才惊魂动魄的嗜血怪虫震撼的冲击后,生死之后,恍然一下,此刻甲氏众人忽觉这是依旧活着的嗅觉。
“对,要活下去。”此刻年幼的甲青炎脑海里一闪坚毅之念。
甲青炎爬到透光处,通过反光镜观察外面的形势,那些个类似蝗虫的奇怪玩意儿正在院子里游荡,啃食并毁坏一切看起来可以饱腹的东西。
甲青炎似乎听到了邻居玩伴小胖虎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哭叫。
显然小胖虎家的遭遇也并不是很好。
甲青炎心里默念活下去,随后扔掉拽在小手里的半截老枣木棍,换了放在暗室里的砍柴刀。
铁制的砍柴刀高出甲青炎的腰一两寸,很有分量的粗铁。
甲青炎尝试举起,确实很重,但能费劲一挥。
甲青炎不喜欢,不称手,但没得选择,在能够有力气挥舞这把利器的时候,就该用来保命。
甲青炎没有摸索到可以将刀绑在手上不滑脱的细绳,突然想到了系在腰间的那件白布。
阿爸甲绿犁告诉曾经多次告诉甲青炎,只要人没丢,没死,这块大概一尺长的白袍之布就不得随意丢弃,一定要好好保存。
甲青炎虽然不太明白,但此刻顾不得那么许多。
甲青炎背靠泥墙,喘着粗气,逐渐平复。
甲青炎,甲绿犁的第四个儿子,与甲青塔、甲青莲是三胞胎。
也许甲绿犁上辈子是个好人,今生共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
五个儿子分别取名甲青铁、甲青竹、甲青河、甲青炎、甲青塔,将五行元素金、木、水、火、土全都占据了。
甲绿犁还有一个女儿,小名叫喜儿,大名甲青莲。
甲绿犁儿女皆有,也不愁,这些年凤翔府风调雨顺,从祖辈继承的二十亩的庄稼地合上自己的辛勤劳作,每年都丰收颇多。
吃饭的嘴巴多,但存粮更多,上缴了朝廷的征粮与税收外,过日子绰绰有余。
有土地,费点心,多劳动,缺点银子铜板在农村还真不是多大的的问题,生活嘛,懂得满足,哪里会有夜不能寐的压力?
人呐,短暂的一生,对自己好点,有时候奋达努力不停地追求,未必属于真正的快乐生活与生存方式。
甲青炎此刻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村长集中了村里的两岁和五岁的幼儿,由各自的母亲陪同一起去了凤翔府的崂山城。
这是甲青炎第二次去崂山城。
甲青炎第一次去也是两岁时,在母亲西氏的怀里抱着去的,与甲青塔、甲青莲一起去的,但记忆模糊。
甲青炎五岁那年,记忆有些存在,在崂山城府衙的密室内,和与一起的有两三百个五岁的小孩,他们被官吏告知手持蓝色的石头,一个时辰内不要移动。
后来官员大人过来检查,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和变化,脸上似乎有一些失落,便又让他们离开了。
后来,等甲青炎稍大点才知道那是检测他们是否有修行的天赋与潜质。
据传有些人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莫名的修行能力。
朝廷每年都会对达到年龄要求的婴童进行检测。
凡人能否成为灵炁师,是一种莫大的天赐恩缘。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当甲青炎得知自己这辈子只能跟父亲一样从事田间劳作的老农民时,有一段时间还是很失落,毕竟只是凡人了。
凡人凡心,烦心事伴随一生的烦你烦我烦他人的平凡之人。
毕竟这个世界如此广阔,那么神秘,自己却是如此渺小的平凡,一点异常的超乎众人的能力都没有。
搁谁都有些小失落吧,何况是充满无限想象的孩童时代。
对,很普通却又不甘心地觉得自己有那种神秘的才能。
但偏偏总被现实打脸啥都不是的平庸之人。
若没有贵福机遇,终归是没有机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传奇故事。
现在,尤其是这个时候的甲青炎,即便不能拥有传奇的实力,哪怕力气再大一点,一棒子、一刀一个能敲死外面的那群杂碎就够,那个该多好哦!
甲青炎内心觉得自己很能的,毕竟耳听目染,知晓凤仙郡曾经出了个美艳动人的小凤仙,小凤仙很厉害,打得作恶多端的邪祟碎渣渣。
甲青炎还知道净绗派就在离家五六十里左右的地方,以阿尔金山脉、祁衡山脉为界的山的那边也有个灵炁师宗门,是个什么道宫。
但甲青炎年幼的脑子里始终整不明白灵炁师到底是个啥,凡人与灵炁师有何区别。
为啥灵炁师可以挥一挥手,凡人就可以死伤数千人?
为何凡人只能百岁寿终而灵炁师能活很久很久。
这抬眼就能看见的天柱山为何逐渐黯淡,有时候却显得那么遥远?
甲青炎也不再能够听到家里其他人的粗喘之声,大家逐渐恢复了平静。
与自己同岁的妹妹甲青莲窝在西氏带有血渍的怀里。
甲青莲倒是没哭,两个马尾辫一条一条的,看不出蒙受大难的糟糕感。
甲青莲大眼睛一眨一眨,忍住泪水哗哗,拿着布条给母亲西氏止血。
五弟甲青塔,不喜言语,十一岁的老实巴交的舞勺少年,吃苦能干。父母说过以后也就只有他能够继承甲家二十亩田地的庄稼汉种植衣钵。
甲青炎有时候发现,同是一胎三胞,他与甲青塔、甲青莲在面貌上有着极大地差异,相反甲青土与甲青莲长得特别相近。
此时的甲青塔背靠泥墙坐在甲青炎的对面,张着眼睛,眼神里有恐惧,仰着脑袋,似乎在观察暗室上方的动静,亦或是害怕那群类似蝗虫的玩意儿从天而降吧。
更适合念书的三哥甲青河手持砍柴刀,似乎在回味刚才是如何砍中那飞虫的,亦或是思考如何更加快速地灭掉这群不速之客,神情颇为严肃。
父亲甲绿犁受伤严重,浑身是血,没有悲痛呻吟。
甲绿犁埋着头,有些颓丧,不知是因刚才受伤失血过多造成的疲劳累,还是没有信心难以对抗这群怪虫无力的挫败感。
亦或是懊恼为什么舍不得这份家业,前两天早些走开不就没事了吧。
甲绿犁目光短视而又神之迷信的自身力量,造成此刻不得不陷入了深层的迷茫之中,如何让全家人度过这次生死危机?
甲青炎觉得这是不好的气息。
忽而父亲甲绿犁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神坚定,看了眼甲青炎,努力地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这是个血人了,浑身散发着不妙以及危险的警示感。
甲绿犁已知力量有限,但作为顶梁柱,必须坚韧,必须不屈,必须要扛起保护的责任。
这是一个血性汉子肩扛家责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