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连江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当时到底不过是个才十三岁的半大少年罢了,只是靠着一腔孤勇和手中的强大法器莲花灯,生生打死了恶龙,其实当他满手鲜血一身龙鳞的时候,他也很害怕,他也不知所措。
他最初想做的,不过是救人而已,怎么后来就成了罪过了呢?
把冰冷的长剑划过脖子,痛倒不是很痛,但是很凉……心凉。
“娃儿,你怎么哭了?”寡妇人的声音把连江神思拉了回来。
“没……没什么,就是想起我爹了。”连江一把抹掉眼泪。
“哦,你倒是个孝顺孩子。”寡妇人微微一笑,她摸了摸连江的发顶,也不深究,因为她猜得出来——这娃儿的父亲多半不在了吧……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呢?
“其实你想要的,就是这一份认同而已吧。”泽芝轻笑,对此不知可否。
连江想,是的,确实如此。
“你很烦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跟我长得那么像?”连江翻了个白眼。
“是你和我长得像,我可比你大太多了,”泽芝轻笑,“想知道我是谁?就帮我找些东西吧。”
“什么东西?”连江
“我的莲花台。”泽芝
“我可以不找吗?”连江
“那你我都得死。”泽芝
“你吓唬我啊?我连江看着像是怕死的人嘛?”连江有些不屑。
“可你……不怕天庭吗?不想复仇吗?”泽芝轻笑,“找到我的莲花台,你也有好处,相信我,我的每一座莲花台里,都藏有足以震惊天下人的强大力量,足以让你再屠八百次龙。”
“真的假的?”连江有些怀疑。
当年连江屠龙的那会儿,他是真的差点死了,要不是手中的莲花灯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生生把恶龙打成肉酱,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完成屠龙的壮举!
屠一次龙就很不容易了,不然当年那恶龙也不会再连江水窖称王称霸了数百年。
“我骗你做什么?我也和天庭有不可磨灭的矛盾,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你想屠龙,我可以帮你。”泽芝
“哦?你和天庭有什么仇什么怨啊?”连江突然来了兴趣,他和天庭也有一笔账要算,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突然不计较泽芝和他之间那些小矛盾了,毕竟他们有更大的敌人。
“这个……待你日后打上天庭,你就知道了。”泽芝
“切,对了,我的莲花灯,你什么时候才还我?”连江
“呵。”泽芝遁了,不再说话。
“靠,一说到这个你就装不在。”连江
寡妇人是连家人,再加上寡妇人所说的那番话,连江对寡妇人一下子亲近了起来,总是帮着寡妇人打扫连江庙,劈柴做饭喂鸡鸭鹅,可勤快了,因为连江本也是个好孩子啊。
“诶呀,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认老不行啊,你一个半大小子一个人就把我老婆子的活全干完啦,真是好孩子啊。”寡妇人倚靠在藤椅上纳凉,笑道。
“没事儿,这些不算什么的。”连江笑得爽朗,一把抹去额头的汗珠,看着乖巧可爱又懂事,还带点无辜。
……虽然他背地里抢了无数小孩子的糖葫芦,还把暗地里嘲笑他男生女相、说他迟早进南风馆的混账人全都给打了一顿。
不知不觉就是秋风起了,连江庙里挂了一串腊肉。
虽然外面风言风语不断,说连江做了寡妇人的面首,说寡妇人不甘寂寞找小白脸,但是连江庙里的日子还是平静而淡然地过着。
“中秋了啊。”寡妇人看着地上枯叶。
连江把地上枯叶扫起来,煨番薯,“是啊,中秋了啊,连婆婆,你年纪大了,吃个番薯暖暖手吧。”说着把烤好的番薯递给寡妇人。
“好孩子,不过你把你腰间的那几串糖葫芦还回去就更好了。”寡妇人笑道,接过番薯。
“不要!谁叫那些混账小子说我是兔儿爷!哼!”连江不爽地冷哼一声,好孩子怎么了?好孩子就不能小气嘛?!哼!
“哎呀。”寡妇人摇了摇头,真是拿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没办法。
其实也怪不得旁人那么说,连江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得都不像是个真人,在这连江水窖若是有个美男子的排榜,连江绝对要拥有姓名,还是名列前茅。
一老一少蹲在篝火旁啃番薯,静默无言。
“泽芝,你不回西域吗?”寡妇人打破沉默。
“回去……”干嘛?我都不是那里的人。连江急忙把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咽下去,顿了顿,说,“不回去,回去干嘛?在那我什么也没有。”
“这样啊,你也真是个可怜孩子。”寡妇人叹了一口气,她明显是误会了,以为连江在西域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但其实寡妇人也不能算是完全猜错了啊,连江在这个世上,确实是没有任何亲人了,三百年了,他的亲人们全都入土为安了。
徒留一人在世上,孑然一身茕茕独行……确实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儿。
“没关系,我已经看开了,我爹说过,人活着总要往前看的。”连江
“你爹居然跟你这么个毛孩子说这种话……不过,说的也是啊。”寡妇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的亲人呢?”连江
“有些不在了,有些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可老婆子我舍不得我们的少年英雄,舍不得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凉薄的地方,便留了下来。”寡妇人
“其实,也没有吧,事已至此,算了吧……”连江
其实经过这些天,连江也想开了,虽然他有怨恨,但是说白了,当时的村民们也只是想活着而已,能活着谁会想死呢?牺牲一人救大多数人,本也是人之天性,虽然他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虽然他其实不能释怀……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屠龙为连江水窖带来祸端,他以一死谢罪,盖棺定论,不过是一个可怜而又天真的少年反抗不过大势,反抗不过恶人,最终身陨……这样的人,他应该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