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这样的地方,那个时候它暂时还没有名字,只是由于背靠着一片大江,还有无数大泽,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多以水为姓或名。
有一天,这里来了一条恶龙,说自己是天庭派遣来此地的驻地水君,此后,这里便是它的了,但凡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它的牛马,都要给他纳贡上香,潜心叩拜,并且它喜欢女人,每过十年就得给它献祭一位新娘,而且,偶尔恶龙来了兴致,还会跑到城镇上,当街强抢民女,肆意打杀凡人,被它拆散的夫妻爱侣无数,亡魂无数。
讽刺的是,虽然恶龙把这里人当作猪狗般对待,但是这条恶龙也是有本事的,自打它来了以后,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也没有闹过水灾旱灾。
因为对恶龙而言,住在此地的人都是它的家畜,是它的财物,自然是要护着的,不然谁来给它纳贡上香,谁来给它养育女人?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虽然恶龙很可恶,但是它到底是保护了此地,和旱灾水涝等自然灾难相比,十年一次的新娘献祭和偶尔的强抢民女,还是可以接受的,当时的人大都老老实实地信奉供养着这头恶龙。
毕竟,人人都有侥幸心理,都觉得十年一次的新娘献祭不一定会轮到自己或自己亲人,恶龙强抢的女人不会是自己或自己的妻女。
是啊,这人呐,那刀子不落到自己头上,总是不知道痛的。
这个地方的人啊,就这么一直一直都这样,忍耐啊忍耐,仰恶龙鼻息过活,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手持莲花灯身缠红霞绫的半大少年出现了,他独身一人打死了恶龙,救下了被恶龙抢走的女孩。
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英雄的待遇,而是水灾旱灾连连、此地民众谴责,以及……
来自天庭的降罪……
少年死了。
然后,这个地方就有了名字,就做连江水窖。
因为,那个少年就叫连江啊!那是个在这个地方长大的、非常可爱又顽劣的少年,火焰一样耀眼的少年!
“小二,来一壶小酒,和一盘叫花鸡。”一名黑发红瞳的半大少年。
他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衣饰走了进来,红绫绕过手臂堪堪缠绕到胸口,说是衣服,更像是遮羞,手臂戴着莲花纹样的臂环,单薄的白色下裳里是不过到大腿一半的红色短裤,行走间一双玉白长足若隐若现,大腿上还戴着与臂环相似的莲花纹样的金环,道不尽的怪异。
他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就算风尘仆仆,他的容貌依旧漂亮得不像话,像是侍奉在神仙身侧的童子,钟灵毓秀,周身带着仙人般的飘渺空灵,飘飘然不似凡人。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这么奇怪的打扮,又长得那么好看,自然是引人注目得很。
“看什么看?”少年托着下巴胡坐在板凳上,冷漠地瞪了那些瞧他的人。
“伤风败俗!”“切,你穿成这样怕什么别人看?”“就是!”……大多数人都收回了眼睛,但是还是又不少人偷瞧。
“看着这模样,多半是西域那边过来的异乡人。”“别说,这娃其实挺俊的,若是好好捯饬捯饬说不准能做个南风馆的头牌啊。”“要是真的入了南风馆,怕是……嘻嘻……”……一些个龌龊之人的谈话逐渐露骨。
西域异乡来者,地位都低,其中还有不少人还因为被本地人坑害拐卖,沦落风尘。
“啧,我可在这里长大的啊,我出生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是些什么呢!”少年有些不高兴。
因为,他就是连江。
这个地方,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连江水窖背靠大江,而且多大泽。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连江在一片大泽醒来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手,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冰冷的长剑划过脖子的感觉,还挥之不去。
然而,人间已经过了三百年。
是的,连江屠龙的故事,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
连江看着水中的倒影,看着自己从脊背上长出的红色莲花印记,还有他足下还未能完全褪去青萍,他突然明白了。
“我成了红莲花妖啊……”连江讽刺地看着大泽上倒影出的,红色瞳孔的自己。
“三百年了,你终于醒来了……”一个熟悉的鬼魂站在大泽边上。
“沐荇?!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当年还是没能救下你吗?!”连江急忙爬上大泽。
“不,”鬼魂沐荇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作为你的庙祝寿终正寝的,但是没能看到你真的醒来,我心有迷恋,便徘徊在此地,如今我看到你醒了,我的心愿已了,我会去黄泉了。”
“……寿终正寝?”连江
“是的,连江,你已经死了三百年了。”沐荇点了点头。
“……”连江
沐荇的鬼魂,一点一点的消失。
“等等!沐荇,你先别走,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连江急忙伸出手,然而他根本抓不住鬼魂。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有人给了我一颗莲花种子,说这就是你,然后让我为你建庙纳香火,说这么做终有一日你会回来,”沐荇笑着摇了摇头,眼角泛着泪花,鬼其实不大能哭,所以眼泪愣是没有掉下来,“其实我当时是半信半疑的,但是有几分希望我就不大想放弃,还好,那人没骗我,还好,你真的回来了。”
“沐荇……”连江有些呆愣,因为对他而言,死亡和复活都是一瞬间之间发生的事情。
“我走啦,连江,你长得真好看啊,其实我喜欢过你的。”沐荇跨前一步,她和连江的嘴唇交叠了那么一瞬。
可终究只有那么一瞬,沐荇透过了连江,消失不见。
连江走进自己的庙里,发现他的香火还挺旺的,丝毫不下于当年的那头恶龙。
他的神像被塑造得很好,虽然容貌看着不大像他,但是手持莲花灯身缠红霞绫,脚踩恶龙金刚怒目,端是无比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