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贵族叔名叫贾老二,平时也是一个耍横斗勇的人,也不信什么邪。
这次若不是事发突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也不至于这么慌慌张张,“是谁,是谁,你他妈给老子出来,王八犊子,你贾二爷眼里可不揉沙子。”
贾老二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越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甚至于低声哭泣。
哭得稀里哗啦的。
“行了,别哭了。一个大老爷们要不要脸啊”丹青压低声音呵斥到。
听到有人出现,贾老二把心放肚子里去了。不管咋说,有人就好。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干嘛?”贾老二惊疑不定的看着几个蒙面人。
“贾老二是吧,你认识姜嬷嬷吗?”珉璇曼声问到。
左边的秋令辞几人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右边的赵华雍属下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月黑风高不睡觉跑到荒山野岭来逼问一个老婆子的下落,现在的人都这么无聊了吗。
“头儿,那边有一波人。”赵华雍下属低声细语。
“目前不知道是敌是友,静观其变吧”
“哪个姜嬷嬷?我不认识。”贾老二揉了揉屁股墩,坐了半天,地气沾湿了裤子,凉沁沁的。
“据我所知,你是家生子,又是管事,怎么可能不认识积年老嬷嬷,如果你记不清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她是大小姐的奶母。”珉璇淡淡的说到。
“大,大小,大小姐。”贾老二一听,顿时张口结舌起来,感觉脊背发凉,大小姐惨死,后又被挫骨扬灰,他再清楚不过。
秋令辞骤闻此话,身子一僵,他一贯杀伐果断,手上沾满了鲜血,当然也有无辜者的,从来不后悔。
唯独那个陈大小姐死不瞑目的模样让他隐隐生出一丝懊恼。
也不是说怜香惜玉,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大抵人们对于美好的人和事格外另眼相看一些。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再加上他心里有了爱情,心就越发软了一些。
他觉得奇怪,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好端端的来打听陈家的事儿干嘛,莫非?
不对,绾绾一直卧病在床,不可能和陈小姐有私交。那么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受谁所托?
莫非有人准备为陈大小姐报仇?亦或者陛下准备秋后算账来抓陈泽和自己的把柄?
毕竟陈小姐的死因就是陈泽和自己造成的。
也不对,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来关心一个深闺少女。
“说吧,痛快点,一句假话一根手指头。”侍书脾气暴躁。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姜嬷嬷是谁,我也不认识她啊”。贾老二笃定这几个人不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当事人大小姐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啊啊啊,“几声惨叫让夜枭也忍不住扑棱棱的飞到了另外一棵树上栖息。
十指连心,贾老二疼得死去活来,冷汗湿透细布汗衫。夜风一吹,更显寒凉。
他捂着断指,惊恐万状,这时他知道,这几个人的确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他忍住钻心的疼,努力摁下恐惧,“几位问姜嬷嬷干嘛?”“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呢。”珉璇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你只需要说出她的下落,马上送你回去高床软枕。热被窝可比冷冰冰的坟堆里好一万倍不止。”
贾老二在权衡利弊,他自然知道一桩秘辛,当年那桩秘辛把人性的丑陋和扭曲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当事人的他和老夫人朱氏以及姜嬷嬷都是见证者。
当时,几个人对天发誓绝不对外透露半分,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大小姐十一岁的时候,姜嬷嬷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旧事重提,可把老爷吓坏了。
而他,本来他以为会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被人提起,而且还是一群不速之客。
他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说,还是不说?
罢了罢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说出去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是主谋。
“几位说话要算话哦。”贾老二惴惴不安的跟了一句。
“得看你说的是真是假,否则……”司棋拔出宝剑,直指贾老二心窝子。
贾老二忙不迭的打了一个滚儿,躲开了咄咄逼人的司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珉璇几人忍住不笑。“姜嬷嬷不住咱们这儿,她住……”“她住哪儿,快说。”丹青一探鼻息,贾老二已经委顿在地,气绝身亡了。
“给我追,格杀勿论。”珉璇气冲脑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了。
水墨,抱琴,入画几人朝偷袭者的方向追过去。丹青几人则把珉璇护在中间。
赵华雍的手下也赶忙运起轻功追过去。
秋令辞几人各自逃开,由于黑灯瞎火,穷寇净量莫追,所以,除了水墨一个人单独追一方。
其他二人则是结伴尾随,秋令辞很乖觉,他在树林里七弯八拐,故布疑阵,东一榔头西一棒,靠着这些小聪明,他一口气跑到了官道上。
“跑的挺快啊,小子。”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不跑,等着被你们煨汤?”秋令辞冷冰冰的说到。
双方都蒙着面,也都刻意换了腔调,所以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赵华雍的手下的任务是不顾一切保证珉璇的安全,无条件的助她,而且净量别露出行藏和破绽。
“动手,速战速决。”这个时候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狭路相逢勇者胜。
秋令辞武功高强,是当年的武探花。但他以一敌三可是一点都不敢松懈。
双方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
这个时候,陈甲也逃出了包围圈,他负伤了,但不致命,看到秋令辞单枪匹马,他赶快加入战团,二对一,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另外一边,陈乙和马丁被几人团团围住。险象环生。
“狗贼,敢坏主子的事,找死。”抱琴最是稳重,哪怕骂人也不见戾气, 但是手下功夫可不弱。
两人不敢分心,只得全力以赴,很快就落了下风。后来马丁虚晃一招,甩出一阵毒烟才逃了出来。
而留守的珉璇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了照,发现贾老二全身并无伤痕,甚至于血也没有一滴流出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丹青扒拉开贾老二的衣服,才发现他的胸口上有一个针眼大的伤口,她随即用力一按,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直不楞登的掉了出来。
珉璇拿出绢帕细心擦干净以后,用牛皮荷包装好放进了自制的背包中。
几人草草掩埋了贾老二,天边已显鱼肚白,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刺破了静谧的乡村。
村子错落有致,茅檐低矮,此时薄雾笼罩,春花葳蕤,时隐时现,景色十分宜人。
田间地头已经有农夫耕种忙。
在他们看来,天王老子,贩夫走卒当皇帝都行,他们只想一日三餐能够裹腹,吃饱穿暖就行了。
等了大半盏茶功夫,几人才汇合在一起。抱琴正要说话,珉璇使了一个眼色,“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回客栈。”
一路上,珉璇细心的问了几人的伤势。回去以后,又请了大夫包扎。熬了大半宿,又累又困,大家倒头就睡。
“公子,你伤势如何?”陈甲一瘸一拐,行动困难,秋令辞没吱声,招手租了一辆马车,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辆马车上,然后在城里逗留了一大圈,才进入一个小胡同。
这个小胡同名叫杏花苑,秋令辞在这里有一栋小宅院,是下面官员的孝敬,平时没人住,但是按时有人来清扫。
所以里面干干净净,院子里花木葱茏,环境颇为雅致。
秋令辞是个享受派,天大地大,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尤其是吃穿用度,都是最讲究的 。
伤势最轻的陈乙去找了一个大夫。一路上东游西逛,生怕后边有尾巴。
“头儿,咱们跟丢了。”
“算了,这个人既然喜欢杀人灭口,说不定会等着下一次,咱们最好来个瓮中捉鳖。”
杨骏睿被知交好友叫去吃饭,所以他并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一切。
大夫走了以后,陈甲看着秋令辞,看他脸色苍白,面色不虞,他忍不住问到“公子,你为什么要阻止贾老二说出真相。”
陈甲当初并不知道秋令辞在陈州的勾当,陈州那几个随从已经被派去了甘凉戍边,被秋令辞断臂的那个人则被遣送回了老家,另外给了他一大笔抚恤金,或许这算是秋令辞唯一的仁慈吧。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说不出理由。
但他就是不想让绾绾知道,他最不堪的那一幕,他自认为人生的污点。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实际上他想岔了,他害死的大姑娘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绾绾。只不过换了一具躯体。
睡饱了的珉璇让店小二置办了一桌酒席,清淡饮食。
大家不分主仆的吃饱喝足,珉璇决定先按兵不动,因为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席间,抱琴提到有人相助,当她腾出手询问对方是谁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在茫茫山林。
珉璇纤指轻扣桌面,“看来这是两拨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咱们先养足精神,然后在调查。”
“可是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姜嬷嬷?”丹青罕见的开口问到。
“这样,昨儿晚上那帮人受了伤,估计短时间不会出面,正是咱们行动的时候,今晚受伤的在家留守,就这么定了。”
珉璇喝了一口热茶,手往炭炉上烘烤着。
初春寒凉,她特别怕冷。
她就不信了,不会找不到姜嬷嬷的下落。
更交二鼓,珉璇几人从客栈后墙飞身而出。这次她们不走大门,决定改走祠堂,她知道祠堂有一扇偏门可以直接进入祖屋。
珉璇示意大家别忙着行动,她们静静是躲在阴影里,如果那波人贼心不死,估计也会尾随而至。
一直等了大半盏茶的功夫,依然没有动静。珉璇一挥手,众人鱼贯而行,把珉璇护在中间。
不出意外,里面依然静悄悄的,贾老二的死并没有给大家留下什么阴影。
她们正要破门而入的时候,突然,从影壁的一簇迎春花下面窜出来一条猛犬,黑黢黢的皮毛,活像一条小牛犊子。
眼睛在暗夜里闪闪发光,叫声如雷。哐哐哐。它嗅觉灵敏,长驱直入,丹青一边和它搏斗,一边让大家先进去。
然而,狗叫声却惊醒梦中人,屋里的灯次第点亮,又是功亏一篑。珉璇忍不住扼腕叹息。
另一边的陈甲却笑的乐不可支,公子真的是太坏了,居然飞鸽传书给了陈泽,说家里招贼了,这不他们家就去找来一条猛犬守着。
秋令辞并没有笑,甚至于带点忧心忡忡,他知道,此次事情过后,他和绾绾彻底无缘了,他不甘心,不服气,不愿意服输。
他睃了一眼陈甲,警告意味很明显。
珉璇深恨自己愚蠢,更恨背后黑手捅刀子,很显然,对方已经有准备了。
越是这样越证明有猫腻,说明林婉当初的红杏出墙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是什么呢?珉璇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赵华雍下属忍不住扶额叹息,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入里面,珉璇几人就已经暴露了。
下一步,估计就是姜嬷嬷被灭口了。而知情人越来越少。陈家家大业大,总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