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天边缓慢延伸出一条金色的地平线,一缕发光的半圆球体从地平线一侧缓缓攀升。天空像一滴化开的蓝色墨水从地平线的一侧开始由暗转明,黑暗被渐渐冲淡,阳光穿过绿荫照亮大地,地面多处呈现出了不规则的光斑和阴影。一只小鹿似乎是有所感应般扭头望向了远处,林间鸟兽也陆续从沉睡中被唤醒,随后传来各种交织的晨鸣声。
山洞内,唐想背靠着石壁休息着,手摸了摸干瘪的腹部。昨晚是什么都没有吃就睡了,还走了好长一段路体力消耗了不少,今早还是被这难忍的饥饿感给吵醒了。山洞不是很大,相对于洞外那样阳光明媚,里面倒是显得阴凉不少,地上的篝火到今早也只剩下最后的那点余灰。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弗莱德的身影,不禁怀疑起这只是自己太过劳累而产生的幻觉。
踉踉跄跄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与洞内的阴暗形成反差,阳光也就显得格外刺眼。抬起手遮挡在额头上方,眼睛也忍不住眯成了一条缝隙。待视野适应之后,剩下的也就是一脸茫然。晨间的绿林充斥着生机和神秘感,如果随意走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之前那般迷了路。比较麻烦的是自己并不会处理野味,所以就算是抓到了什么野生动物估计也是没法子吃的,那么目标只能是一些长在树上的果树,或者是一些阴暗潮湿地区的菌类,再或者是河里的鱼?
为了以防万一,唐想还是把弗莱德的骨灰一并带上了。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睡醒啦?”
回过头,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弗莱德,开始还有点错愕,随后却是一声苦笑。
「原来不是幻觉吗?」
唐想的表情变化让弗莱德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见着对方一只手来回抚摸着肚子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肚子饿了?”
“嗯,有点。”
事实上昨晚弗莱德就有意识地要求过唐想再尝试搭建两个陷阱,奈何对方太过疲惫也就不强求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倒也不想要幸灾乐祸,略微思索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领着对方就往某个方向走去。在林中摸索了一会,很快便在一片灌木下找到了长满果实的草丛。
弗莱德:“先用这些填饱肚子吧。”
唐想蹲下身细细看了看,果实深蓝偏黑,看着有些像蓝莓却又光滑很多,一颗大概也就樱桃般大小。闻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反而传来地上阵阵的土腥味。果子大概是比较成熟了,仅轻轻一拽便很轻松地就被摘了下来,放在身上随便擦拭了一下,随后便直接放进了嘴里,一股酸酸的味道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甜。初尝觉得味道不错,之后便毫不顾虑地开始吃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大快朵颐后,饥饿感也是消除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吃个7、8分饱吧。擦拭了一下嘴上的淡蓝色残汁,才开始考虑当下的一些问题。
唐想:“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去海边一趟。”弗莱德淡淡地说道。
说罢,唐想便起身跟着弗莱德穿梭在森林之中。
不得不说,弗莱德也许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探险家,在他的引导下即便是在森林中也总是有方法能有效地避开各种危险的野兽。作为生前的习惯,弗莱德会时不时让唐想在树上或是地上留下比较显眼的记号,当然对于生前就探索过一遍的他来说其实是没那么必要的,只是现阶段有需要这些的人也就适当的做了。
“你是怎么想着要做探险家这么个职业的?”一路上闲着无聊,唐想一面用小刀清理着前方的杂草,一面闲聊着问道。
“嗯?”突然的搭话让弗莱德有些反应不过来。
唐想:“就是说,你是为什么想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弗莱德:“危险?这是男人的浪漫!”
「什么鬼?」唐想一脸无语地想着,原世界也常在网络上见别人提起所谓男人的浪漫,但是基本上都是去做一些作死的事情。
弗莱德:“我看这瘦不拉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懂,你这个样子啊……”
“我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就好了,不追求这些。话说,要去海边,海那里有什么?”感觉对方还要说什么,唐想连忙转移话题给打断了。
弗莱德:“哦,那边原来有一艘船!不过这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唐想:“船?我不会开船呀!”
弗莱德:“哎呀,放心,我会手把手教你的。难道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唐想:“什么意思?”
弗莱德:“我没告诉你吗?这地方是一座岛屿啊。”
这唐想倒是第一次从弗莱德那里听说,也表现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唐想:“那岛上就没有其他人了?”
“原来应该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有那样子的遗迹了,不过我来了这么久,除了森林里的鸟兽之外就没见到过别的生物了。”弗莱德想了想,还是说了比较保守的答案。
唐想:“哦,那你结婚了吗?”
弗莱德:“你话题转得这么快的吗……”
一面走一面聊,也就不会觉得那样疲惫了,大约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便来到了森林的出口处。迎面可见的便是沙滩,沙滩上长几棵椰子树不知道算不算是标配,只是大概率也是长得像而已吧。浅滩处有不少通体洁白的鸟兽在觅食,还有随处可见的螺旋贝壳,躺下看的话那就是一座座小山。岸边的海水清澈见底,没有波纹便如同透明的玻璃,很简单便能看到下方的珊瑚礁。对于不常出来旅游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不错的风景了,只是环顾了一圈也不见这所谓的船只。
“没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弗莱德跑到一块靠近海岸边的巨石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唐想随后也跟了上来,巨石上绑着一条粗麻绳,只是绳子的另一端已经被挣断了,仅剩下半截绳子在水里浮动。见着这种情况他也开始有些不淡定了,他可不想在这无人岛上过下半辈子。
“难道是那几次暴风雨把船给冲走了?看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去,在重新建造一艘小船吗?”
弗莱德看着被挣断的绳子,一手抚摸着下巴,嘴里一边喃喃地念叨着。想了一会,回过头便一脸严肃地盯着唐想。唐想这边也正为离不开小岛而发愁,低着头一直看着断掉的绳子。没一会便感觉到有一双目光向这边汇聚,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唐想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盯着我干什么?”
弗莱德:“你……会造船吗?”
唐想:“……”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5秒钟,唐想大致猜到那所谓的船是彻底走丢了。面对弗莱德的提问,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对方,虽然之前算是看过相关的荒野求生节目,但是硬要说的话他也不敢打包票,毕竟眼下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的5秒钟也让弗莱德心里有了答案,不过他也没有多么失望,而是补充着说道:“没事,我有这方面的知识,你只要动手就行。”
弗莱德说得很从容,在他看来也许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与唐想而言,这句话却是并没有起到多少安慰的作用,现在手头上除却从遗迹中带出来的小刀和骨灰,几乎没有什么实用的工具,这必将会成为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回山洞的路上,唐想看上去一直很消沉,作为一个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来说,让他接下来在岛屿上生活一段时间内心多半是抗拒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内心有惶恐和不安也是在所难免。
回到了森林,一路上捡了些柴火,还零零碎碎捡了一些食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生存的问题。对方的消极态度,弗莱德自然是看在眼里,在他看来唐想这种瘦弱的年轻人,不是先天营养不良那多半就是哪个地主家的儿子,至于怎么来到这种地方他倒是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年轻人嘛,多少锻炼锻炼也没什么坏处。
又穿过一片草丛后,弗莱德突然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连忙对着唐想呼喊道。
“那边不能去了,再往前有一些大型的猛兽栖息,被察觉了就麻烦了。”
喊完后却是见着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还在呆呆地向前走,不由得眉头微蹙了起来。
“哎,你听到了吗?喂!唐想!”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唐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呼喊,眼皮有些下垂,很明显是想事情入了神,双脚只是下意识地再往前走,手也在习惯性地拨弄着前方的草丛和树枝。
「之后要怎么办,真的要在这森林里长住一段时间吗?」
「碰上大型野兽我应该就死定了吧?」
「我都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吧?」
「是吧?没什么好怕的」
在他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手上却是传来了一股毛茸茸的感觉,感官上的变化让他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也是终于回过了神。涣散的眼神焦点重新汇聚,随后出现的是近在咫尺的棕色毛发,摸上去甚至还有些舒服。待抬起头来,才大致确认了这团毛球的全貌,仅仅是一只大型野兽的背部,野兽坐在地上,弓着的背部宛如一座小山,皮肤上镶嵌着不同程度大小的铁片,从形体上看站起来估计快3米来高。
轻微的接触貌似并未引起这只大块头的注意,仍是背对着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不是在休息。即便如此,唐想也是被吓得够呛,鸡皮疙瘩早已经布满了全身。刚还在考虑怎么生存下去,结果危险却来临得如此之快。
他强行忍住了有些失调的喘息声和转身就跑的冲动,悄悄地移开了贴在野兽背上的手。每一毫米都像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整个过程唐想都一直盯着坐在前边的野兽,祈祷着不要惊扰到对方。毫无反应的野兽让唐想也猜想过是不是只是一具尸体,即便如此,他此刻也不敢有一丝怠慢。在指尖与最后一丝毛发彻底分离,却仍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再次忍住长舒一口气的冲动,他开始尝试抬起脚一点点缓慢地往后方移动。
手上扛着的柴火和果实被紧紧地抓在手里,手心滋生出来的汗液却是让抓取变得困难不少。每后退一步都能清晰地听见鞋子与地面的摩擦的声音,如不小心踩断一根树子便会下意识地俯下身去,尽可能压低发出的声响。
唐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距离大概也就拉开了10米左右,却比平时疲惫得多。而他没注意的是,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突然,鞋底传来草皮的触感,那么后方不远处应该就是来时的草丛,只要来到草丛另一侧大概就安全了吧?
“对!慢慢的慢慢的。”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正是赶来没多久的弗莱德。看见唐想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便想要逗逗对方。
“哇啊!”唐想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手上的东西却是散落了一地,发出阵阵脆响,也让对面的野兽起了反应,弓着的背一下子直了起来,摇晃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眼角的余光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唐想,便慢悠悠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