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没预料到他会给予这样的反应，赵天闻瞪直了眼，嘴巴微张久久接不上话。乔易棠手一挥，门扇随着一声闷响合拢，吓得少年一颤。
“这些话要是叫人听了去，妙觉门所有人往后的日子里该如何自处？我的身份本就敏感，更容易遭人诟病，是我给你们灌输了不该有的思想。
“叛族是大过，一般会连坐，因一人行差踏错导致满门负罪，我不希望发生在妙觉门中。有些事情想一想无妨，但大势所趋如何，你便得如何。”
乔易棠望着被他说懵了的赵天闻，沉吟许久，终是道：“你要记住，事关族派安危，无论敌人是谁，都必须竭尽全力对付他。”
“行行行，搞得这么严肃干嘛……”
赵天闻毫不在乎被训诫一顿，很是自然地接替唐翊的工作，准时准点带饭来藤萝阁享用。乔易棠望望一天到晚赖在房中的人，渐渐就习惯了。
除夕夜后他没见过师父，唐翊与墨翎亦下午才归来，好在他身边仍有一人相伴，这两日时光倒不算无趣。
可是日落西山依旧不见该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他悬着的心可谓不安到极点。
“几时了？”
“戌时三刻。”
乔易棠抿了抿唇，目光紧盯拱门处，不一会儿又问赵天闻一声，“现在呢？”
“……才过半炷香。”
乔易棠却坐不住了，起身到前庭来回踱步。唐翊临走前保证过初四酉时前回来，绝不流连忘返，而且有墨翎带着，他二人不该会忘了时日。
“可能他们突然又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呢？我以前也是玩着玩着就忘记时间，很正常啦。”
赵天闻追了出来，一步步跟在他身后，嘴上安慰不停，“没事的，城里安全得很，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行凶啊。”
“偷袭亦是一种战略，根本防不胜防！”
纵然明白赵天闻是想让他安心，他还是不自觉扬了语调。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如他一般的能力，尚且能全身而退。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时，一只绿色灵蝶翩翩而至落在肩头，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公子，离都七空山，速援！”
一句求救惊得他顾不上交代赵天闻些什么，便疾速离开妙觉门。
灵蝶只能作单次传音，离都与巽州琼山有好一段距离，他无法得悉二人此时状况如何，惟有快马加鞭赶去。
以东地带，隔开琼羽仙和艮族的七空山，是大陆上第二大山脉。
其称因山中八谷有七空得来，余下一谷蕴藏大量平常难得一见的天然香药，以前两族人时常赴往探险，却并非人人皆有好运气能寻得奇香珍药。
又或者说，能顺利进入香谷的，也许万人中只得一个。
谷中一味异香“神离”，易使人产生幻觉，导致绕山数日依旧无法寻到目的地，更有人曾失足摔下过山崖，久而久之敢来的人是越发稀少。
约莫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乔易棠在城外驿站安置好马匹，未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迈着步子继续往里奔去。
他不曾来过离都，对城中以及七空山的地形可谓一无所知。随着夜色越来越浓，与山脚的距离缩短后，更难遇上能问路的人。
他惟有放缓脚步，与此同时放开神识，探寻是否有熟悉的气息。好在二人都不会刻意敛息，越往山上走感觉越强烈，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步拉近，让乔易棠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的心再度惊疑难定。
“阿常？”
乔易棠小跑两步上前去，红服少年适时转过身来——对上那赤色眼瞳，他的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会在这？”乔易棠显然慌张不已，搭上洛千常肩膀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没有按照约定待够时日、修炼遇到瓶颈无法再前进半分而提前出关、或是最危险最可怕的走火入魔……
洛千常怔了许久才弯起嘴角，“师兄怎么如此惊慌，数月未见，你不想念我吗？”
乔易棠撤开双手紧盯那双似不带任何感情的红眸，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又闻眼前少年漠然道：“还是说有那唐翊在身侧，其余人便都不重要了？我对你而言，始终只是个负担。”
“所以你来，是为了履行你当初对唐翊说的话吗？”
洛千常脸上笑容一僵，没有回答他，只转移话题道：“你是来救他的？为何你会知道他置身险境，莫非你二人之间存在什么连接，能够意念互通？”
“是灵线对不对，你与他缔结了灵线，和我呢？”
乔易棠不语，耳边仍无休止，“师兄啊师兄，我与你朝夕生活了十年有余，竟比不过相识才四年的人……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讨你欢心如此，而我在你心里究竟又算什么！”
洛千常进一步，他便退一步，看着少年面色越来越差，是对他久久不语的不耐和恼怒，唯独没有难过与悲伤——眼前人明明激动万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直到洛千常欲要抓住他胳膊，他才隐去指间红环，伸出藏在衣袖下的手，同一时刻长逸蓦地显现，架在身前人的肩膀上。
洛千常动作一滯，垂下双臂，望着横在脖颈的利剑，一时笑得凄然。
“好啊，如果你今日不杀了我，我绝不会放过唐翊和他身边的人。我会让他们痛苦地死去，一如你当初给我服下千里散那般，一刀刀从头到脚，能致使他们清清楚楚感受身体上的疼痛！”
“哦，就算用极刑也远不及千里散，那便也折磨上六个时辰，或者六天、六十天……”
长逸递进几分，剑刃在洛千常脖子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划痕，乔易棠仍旧一言不发，惹得这个怒不可遏的人更加竭斯底里。
“不是这样子的！”洛千常一把拽住他的手，“流血而亡根本不可取，怎样才能真正置我于死地，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