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辛采雪撑着手靠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红的黄的花灯，听人声喧杂，心底莫名的宁静，胸脯均匀的呼吸。忽然，窗子外方小舟的出现打破了均匀，心跳静止了，呼吸停止了，脑子混沌，眼睛迷乱，撑脸的手不知如何安置，心里有小鹿乱撞。
方小舟向她晃动手上的糖葫芦，辛采雪直了直身板，机械地左右摆动右手，嘴角不自觉地羞涩。
不一会儿，方小舟消失在人群里，辛采雪向窗外探着身子找寻，如何也找不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采雪姑娘，我是方小舟。”
辛采雪惊讶之余慌乱地理理头发衣裳开门，“方公子。”
“采雪姑娘，刚去逛街看到卖糖葫芦的，给你和凉夏一人买了一串，呐。”说着递给采雪。
采雪接过糖葫芦，喊道：“多谢方公子，进来吧。”
辛采雪给方小舟沏茶，小舟问道：“采雪姑娘今日的脚可好些？”
辛采雪看看脚试着扭了扭，回道：“好多了，不怎么疼了，走路没问题，不过方公子，你医术这么厉害啊，这才几天就好了。”
“练出来的，小葭生性顽劣，常常在山坡跑，又常常扭伤脚，我渐渐就总结出怎么治好得快。”
“小葭？”
方小舟从回忆出来，道：“噢，那是我妹妹。”
“噢噢，那小葭……现在在何处？”
“小葭她……”
见方小舟面露难色，辛采雪道：“对不起，我多言了。”
“没有，采雪姑娘，其实……小葭她在家里，只是我们分别许久，我很想念她。”
“想念？”
“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从不曾分别，这次……”方小舟叹口气继续道：“不知道小葭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害怕，他们有没有为难于……小葭……”
“那你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小葭？”
“我也想……可是小葭她……没事，小葭也长大了……采雪姑娘，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辛采雪没有追问，送方小舟到门口。
采雪关上门后手扶着房门，头埋在手臂下，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软软走到桌子旁坐下，桌子上还有方小舟送来的红彤彤的糖葫芦。她手摸着糖葫芦，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问自己：“为何我的心这么慌乱？方公子忧心忡忡，为何我也跟着难过？是邪尊做的吗？他为何这样做？这样做是对的吗？可是方公子和小葭又做错了什么，要卷在这里面？”
这时，凉夏带着陈怡然来到客栈，辛采雪没问什么，为陈怡然疗伤上药。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少，楚流烟制的药都快擦完了，没剩多少。
“凉夏姑娘，今日谢谢你们。”
凉夏一直在想如何安顿怡然，回答道：“不客气，怡然姐姐，你家在哪儿？我们待会儿送你回去，你和亲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凉夏姑娘，我……没有亲人，我是…被父母卖到这里的。”说完怡然默默地低下头。
辛采雪在一旁听着，擦药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为她擦药。凉夏一时也发不出声，许多话堵在嗓子眼，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怡然姐姐，那慢慢想想日后想干什么？趁着我们在，我们好多帮你一点。”
“凉夏姑娘，我如今……残花败柳之身，能有什么路呢？”
辛采雪停住手……抬头道：“什么残花败柳，那都是男人为了欺压我们，编撰出来的烂词，男人不三不四就是浪子，还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男人为了欺压我们而灌输的思想在大众眼中已经形成了，但是我们自己不能够，自己不能放弃自己，我们要好好的，活得精彩，活得自在。怡然，放心，你还有我们，还有那么多有良知的人，并不是一个人，阴暗的角落永远阻挡不了太阳的炙热。”辛采雪语速慢下来，手搭在怡然肩上，“怡然，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样，闲适自得，怡然自乐。”
凉夏补充道：“怡然姐姐，你这么勇敢，这么坚强，日后一定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结识志趣相投的知己，会有很好很好的人生，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迈过心里这道坎。”
怡然点点头，跟凉夏和采雪道谢。
“好了，今日不早了，怡然，早些休息。”
“好，谢谢采雪姑娘。”
凉夏和采雪轻轻掩上门出去，凉夏今日尤其撒娇，赖着跟采雪一个被窝。
凉夏辗转反侧，采雪枕着手怔怔看着屋顶没有说话。
月色朦胧，纸窗上稀疏映射着青竹翠叶，摇曳婆娑，窸窸窣窣。
“雪姐姐，怡然今日大概是睡不着了。”
“这些事情，总得自己想通，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雪姐姐，你说那些伤害怡然的人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没有一点忏悔，他们习惯了，习惯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他们甚至都不觉得给别人的是痛苦，理所应当的做着那些伤害别人的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雪姐姐，为什么他们的心灵那般丑陋，要别人承担他们的过错，行为那般罪恶，却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惩治他们。”
“凉夏，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我们想不通的事，但我们要相信，邪恶永远只是一小部分，正义才会是永恒。”辛采雪说出这一番话，自己都不相信，这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呼唤她的那个声音。
“可是，一点的邪恶就足以撕碎多少的美好……雪姐姐，想到这些，我就好难过。”
“凡事自有因果，我们不必强求，尽力就好。”
“好，雪姐姐，我听你的。”凉夏抱着采雪安睡，采雪却睡不着，一遍遍问自己道：“我是不是就是令凉夏难过的那股恶？令方公子忧心的恶？我现在做的，是善是恶？何为善？又何为恶？……为什么这里书上写的善恶跟邪界书上写的不一样？为什么我更喜欢这里？更喜欢跟凉夏、跟方公子待在一起？……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给楚姐姐下毒？为什么要引凉夏搜集灵水？……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采雪心底那个声音告诉自己道：“采雪……采雪，别纠结，想不通的就别想了……采雪，别害怕，你总能化险为夷的……采雪，别怀疑，你可以……采雪，睡吧睡吧，今晚会有个好梦……”
采雪梦见一只闪着绿眼睛的黑猫，蹑手蹑脚跳到桌子上，黑猫后腿一瞪，锋利的爪子朝自己抓来……猫的爪子里嵌满糜肉，白得发亮的爪子浸染了鲜血，血滴落到地面，猫舐舐爪子，从窗户跑了。
辛采雪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起身靠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
不知坐了多久，发觉外面有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