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差劲的发展
宁夏是在中午的时候接到电话。 那时的她人正在餐桌，与东颐一起用餐。
今天的午餐叫了外送，是东颐提议的卷饼，包着生菜跟烤鸡肉，还有新鲜的切片蕃茄。
酱料各有不同，东颐偏好清爽的口味，宁夏则是选择特辣的酱汁，在菜单上标记的辣度是最辣的五条辣椒图案。
「宁夏姊姊意外地会吃辣啊。」东颐尝了一口宁夏的卷饼，辣酱吓得他立即灌水。
「会吗？我觉得还可以更辣。」宁夏轻松自在，一口接一口，嘴角沾着红色辣酱。
「啊，你吃得满嘴都是。」东颐抽了卫生纸递给她。 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宁夏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发出嗡嗡声。
宁夏放下卷饼，一边伸手接过卫生纸擦嘴，一边看了手机萤幕显示的来电者。 这一看，她眼睛睁圆几分。
「小勋？怎么会？」 宁夏接起电话，亲暱地「喂」了一声。
东颐眉头微皱，这明显是面对熟人，而且是非常熟悉亲近的人才会有的语调。 东颐从没见过宁夏对谁有这样的反应。
相处这么多天了，也从未发现宁夏接过电话。 这还真是头一遭。
素食鬼无法不开始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以及这次通话的目的。
「你要来找我？」宁夏的惊呼打断东颐的猜测，「现在？你说已经快到社区了？慢、慢着，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准备。不是，就算你说只是要看看，但我还是……好吧，我知道了。」
宁夏放下手机，顾不得还剩几口的卷饼，用原来包装的铝箔纸胡乱包好。
「东颐。」宁夏困窘地拜托他：「要麻烦你暂时躲起来。」
「躲起来？为什么？我又不是贼。」 宁夏双手合十拜托：「只要今天就好，因为太突然了……我的一个朋友来拜访。我不想让你被他发现。」
「原来我是那么糟糕不值得介绍的人吗？」东颐故意装得委屈，好像被雨淋得一身湿的狗儿。
在这样的伪装之下，他刻意留心宁夏脸部表情的所有变化。
「不是！绝对不是这样！」宁夏疯狂否认，「我跟你毕竟是因为、是因为……」
宁夏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来看着东颐的视线也转移到桌面，头慢慢垂下，尽是困窘。
「是男的吗？」 宁夏瞬间抬起头，跟发现来电者是谁一样惊讶。
「咦？你怎么会知道？」
「要我躲起来可以呀，是躲在那个空房间吧？我会不发出任何声音，假装自己不存在，这样宁夏姐姐你比较方便对吧？」
东颐露出体谅的微笑：「会不会一开始没有我，你会更自在呢？」
「怎么这样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宁夏连连摇头。
宁夏实在不想提起那段黑历史，每天都在尽力避免回想，可是东颐这样的反应，让她无从招架，只能坦白。
「因、因为我是喝醉，然后对你……」宁夏脸颊发烫，无法再继续描述，「我不想对人交待这种事情。但是他看到你在这里，跟我住在一起，一定会问你的来历。」
「可以另外编一段故事。说我是你的朋友或亲人什么的，在这暂时借住几天。」东颐不在乎地说。
「如果可以这么简单蒙混过去的话，我也想啊！我很担心你会被发现是杀人魔。还有大厨先生跟鬼山老师、小拼……我会不会连累大家？」 宁夏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间传出她懊恼的叹息。
在最初接起电话的惊讶之后，她现在变得相当沮丧。
「没有这么容易被发现，不管是大厨大叔还是恐怖的肌肉鬼山，都不是会到处招摇，怕没人知道自己是杀人魔的笨蛋。他们伪装得很好。」 东颐略掉小拼没提，默默认定这个「拼拼图」有一天会不小心说溜嘴。
「我怕小勋会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所以调查社区住户。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一定不会放过。」
「调查？宁夏姐姐，你说的那个小勋，到底是谁？」
「小勋……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从小很勇敢，也很有正义感，后来不顾家族反对，去当了警察。」 东颐听到是警察，倒也不惊慌。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啊，不必为我，还有社区的其他人担心。警察说起来也不过是人罢了，说不定在一些住户眼中，会是等同于羊崽般的存在。」
面对宁夏持续的惴惴不安，东颐还以爽朗的笑容：「真的不必担心。我们是杀人魔啊。」
「东颐……」宁夏缓缓伸出手，看起来受了感动要轻抚东颐的头。在如此温馨的最后关头，她突然握拳，在东颐头上敲了一下。
「好痛！」
「杀人魔就不会让人担心吗！在说什么啊，就是怕你们被发现是杀人魔，我才会那么紧张。」
宁夏没好气地说：「我要先准备了。」
「你的卷饼怎么办？」
「紧张得吃不下了，你帮我吃掉吧。」
「那是拥有五条辣椒标示的最辣口味……辣椒在某些饮食习惯不算是素的喔，我是素食鬼所以不吃。」
东颐说起无聊的玩笑，结果连自己都嫌无趣，干脆不再说话，专心啃起卷饼。
至于宁夏则匆匆溜进房间。
东颐听到衣柜门打开，以及衣物摩擦的沙沙声。
「青梅竹马加上警察，真是糟糕的组合。」 东颐放下咬了几口的卷饼，用原来的铝箔纸包好，跟着扔进塑胶袋。
换好衣服的宁夏出了房间，是那套被东颐称赞的黑色外出服。
她仔细地拉顺袖子、调整衬衫领口，还不时拉拉下摆。 待在餐桌的东颐目送她出门。
「东颐，对不起喔……」在关上门前，宁夏回头，小声地说。
「放心吧，我会躲好。」 东颐以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
宁夏赶往社区的入口大厅，一眼就看见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易敬勋。
实在太显眼了，易敬勋只是往那里一站，平凡的社区看起来突然像是偶像剧的拍摄场景。
易敬勋身材高挺，穿着一身黑西装，此时脱掉的西装外套拿在手上，白色衬衫被结实的肌肉撑起，袖子清楚浮现手臂的轮廓。
这时候的易敬勋背对宁夏，背影看起来有几分韩剧男总裁的感觉。
可是当易敬勋听到脚步声回头，展现出来的是一张刚毅正直又好看的脸，没有一点霸道跋扈。
他的五官立体，鼻梁高挺，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看看这是谁来了？逃家的小朋友。」易敬勋咧嘴灿笑，牙齿是无可挑剔的洁白。
「小朋友？」宁夏手指着自己，「我哪是小朋友。我们明明同年。」
「对不起，是无聊的玩笑。」易敬勋诚恳道歉，「伯父伯母很担心你。你一个人搬出来没先通知，他们吓坏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是什么让你做这个决定？」
决定？
宁夏想了想，意会过来。
当初她决定搬出来，就是为了找个地方自我了断，所以刻意选了这个偏僻而且提供短期租屋的社区，没想到开启一段与杀人魔邂逅的奇幻旅程。
这些都是宁夏不能让易敬勋以及双亲知道的事情，透漏给前者会对社区住户，尤其是东颐还有大厨等人带来麻烦。
让父母知晓的话，宁夏恐怕要被强迫带回家，接受监视避免她真的自我了断。 基于以上原因， 宁夏一定得找理由搪塞：「就是想一个人住试试看。」
「我好像可以明白，」易敬勋露出苦涩的微笑，「这是你争取的自由。一切都还好吗？这里很清幽，可是女孩子一个人住要小心，出入都要注意。」
易敬勋的提醒，让宁夏想到在社区外遇到的诡异视线，她没有提起，怕易敬勋会特别留意，搞不好为了顾及她的安全，频繁来到社区。
说不定哪天就发现不该发现的，比如礼拜四清运日被带出去的「那些东西」。
「都很好，很安全。」宁夏岔开话题：「你呢，警察生活怎么样？今天是休假还是路过？」
「休假。好不容易正常休假了。不招待为民服务的辛苦警察喝杯茶吗？」 宁夏犹豫，认为不让易敬勋进到租屋是更好的选择。
一开始她只想让东颐躲起来，没打算要东颐离开租屋，因为那像是要赶他走似的。尽管只是暂时的，但宁夏做不到，太伤人了。
「我的租屋很乱，太突然了来不及打扫。或许下次吧？附近有个餐厅还满不错的，我们去坐坐？」
「其实我有些事想跟你聊，不太希望被人听见。如果可以到比较隐蔽的地方，我会很感激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上司刁难？可是伯父伯母连警察应该……都可以摆平吧？」
「我的上司跟同事都非常好，跟他们共事很开心。不太方便在这边说，我不会待太久。」易敬勋看起来非常沮丧。「我保证。」 宁夏忍不住同情。
「好吧，往这边，跟我来。」
宁夏带着易敬勋回到租屋。握住门把时，她忐忑地猜想，不知道东颐躲起来了没有？
宁夏偷偷做了深呼吸，然后心一横打开门。 东颐不只不见了，连放在玄关的鞋子都藏了起来。
屋里乍看是只有宁夏独自居住的样貌。
「布置得好温馨。」易敬勋赞叹，随着宁夏入屋。在沙发坐下后，他捧起鲨鱼娃娃。
「这个好像讨论度很高，是很受欢迎的东西吗？」
「是啊，我也是别人推荐才发现。看久了真的满可爱的。」虽然宁夏当初被小拼强迫推销有点困扰，但现在承认这真是可爱的好东西。
宁夏没在沙发坐下，而是先走向冰箱。为了瞒住易敬勋，不断说谎斟酌的她感到口渴。
「小勋你都是喝茶对不对？无糖的。」
「其实我更喜欢喝果汁，或是任何含糖饮料。越甜越好。」
易敬勋像个调皮的大男孩吐吐舌头，「原来连你也骗过去了。我喝无糖茶只是为了给我规矩很多的父亲母亲看。你还记得吗？我肠胃不好，所以他们对我的饮食控管很严格。」
「我还以为我家规矩够多了，伯父伯母对你也好严苛。」宁夏拎了两个罐装可乐回到沙发，在易敬勋旁边坐下，把其中一罐可乐推给他。
「你知道我爸妈就是那种样子。」易敬勋拿起冰透的可乐贴在脸颊旁边，既陶醉又开心。
「好冰，太好了。」
「你好像终于偷吃到糖的小孩子喔，太幼稚了吧。」
「因为小时候想喝都喝不到。宁夏你家里的规矩也很多，我没记错的话，是不能吃蛋糕对吧？还安排很多课程。」
「还好我是年纪最小的，爸妈管我不像管教其他哥哥姊姊那么严厉。可是还是好烦喔，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好了。今天要做这个，明天是那个，后天也有……」
「那时候你看起来很郁闷。我跟你是同一个钢琴家教老师。还记得那个老师吗？后来她跑去帮人算命了。」
「算命？怎么会？」
「我有一次巡逻的时候遇到。可是她认不出我了。」
「你有给她算算看吗？」
「没有。毕竟是在值勤。后来也没回去找了，看到那个家教老师，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我实在不想回忆学钢琴的那段日子。」
「我也不想。」 两个人捧着可乐，沁凉冒出水珠的铝罐让掌心一阵发凉。
「搬出来住好像是好事。」易敬勋突然说。
「很好啊，我庆幸有搬出来。你怎么这样说？」
「你跟以前看起来不一样了，变得很开朗。病恹恹的宁夏不见了。」
「有吗？」
「有。」易敬勋认真地肯定。
「你像是不同的人了。」
这样啊……
宁夏摸摸脸颊，其实她没发现这件事。
「居然还开始组模型？」易敬勋发现放在柜子上的钢弹。经过宁夏连日钻研，终于把这只拥有天使翅膀的钢弹组装完毕，开心地摆出来展示。
「那是邻居推荐的兴趣，我发现很有趣！整个人会静下来，专心完成一件事情的感觉好好，很平静。」
宁夏开始分享在这社区开始接触的新兴趣，除了组模型，还有固定上健身房找鬼山老师训练。
她刻意隐瞒鬼山老师的称号以及夸张身材，以及能够徒手抱昏人的恐怖怪力，只用健身教练这个名词替代。 虽然如此，易敬勋还是相当吃惊。
「不可思议……」易敬勋不断抚着下巴，「你以前很讨厌运动，该怎么说，你给人的印象是很文静，都是静静坐着。记得有次我们一起被带去上直排轮课吗？你上完第一堂就消失了，再也没来过。」
「可能是那时候还没发现乐趣吧。」宁夏耸耸肩，「都是被安排的啊。」
「被安排的。」易敬勋苦笑。
「还好我抗争成功。」
「所以你现在变成了警察。」
「还好前面也有哥哥姐姐挡着。」易敬勋举起可乐，「感谢他们。」
「感谢帮忙消耗父母耐心的哥哥姐姐。」宁夏跟着举杯，并非幸灾乐祸，而是由衷庆幸。
她干了一大口可乐，接着问：「你的警察工作还顺利吗？听你说长官对你很器重？」
「算是我运气不错吧，长官看我顺眼，同事也信赖我。」
「哪是运气，你跟我不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是很可靠的人。」
「只是试着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而且好不容易争取到当警察了，绝对不能搞砸，还要做出漂亮的成绩。这样才能让父亲母亲认同。」
「小勋你从小就很有正义感，警察这个工作真是太适合你了。再恭喜你。」宁夏又一次举起可乐。
「小夏你一定也可以找到自己的路。」易敬勋同样以可乐干杯。 这个祝福让宁夏听了都尴尬，她正在走的这条路叫做死路，是符合字面意义上的真正死亡。
「我的话……顺其自然吧，该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烦恼了吧？」
「关于这个，其实是……」易敬勋头突然往旁一撇，「屋里有其他人吗？」
这一问让又喝了一口可乐的宁夏差点全部喷出来。她故意装傻：「有、有吗？」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易敬勋起身，警戒地看着与客厅相连的两个房间，视线极为短暂地在宁夏的房间停留之后，就转向另一间房。
是东颐的房间。
「那个房间是什么用途？」易敬勋问，手下意识探向腰间，是职业病犯了想要取枪，但现在什么都没带。
「空、是空着的……」宁夏赶紧说：「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我门跟窗户都有锁好！」
「我很确定有声音。」易敬勋又左右看了看，视线持续停留在东颐的那间空房。
「宁夏，你手机拿着，先往门口移动，随时准备报警。」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慢慢打开。
东颐出现在敞开的门后。
他举起双手，露出别有用意的微妙笑容。
「不要报警，我不是小偷。宁夏，抱歉，我不小心发出声音了。」 易敬勋诧异回头，「原来是你认识的人，你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宁夏被问得语塞，脑袋飞快运转，思考该怎么圆谎。
「原来你还交了男朋友，真的改变很大，整个人不一样了。」易敬勋倒没追究，「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
男朋友？
不是、才不是！
宁夏差点脱口否认，随即想到又要另外说其他的谎，干脆顺势假装下去。
宁夏决定豁出去，反正更尴尬的事情她都干过了！
「对不起。」宁夏道歉：「我是怕尴尬所以……」
「不用道歉，真的没事。是我突然来找你，让你来不及准备。我先不打扰好了。可乐很好喝。谢谢你。」
易敬勋直接往门口走，宁夏唤住他：「小勋！你刚才说有事想跟我聊，是什么事？」 易敬勋回头，「不、不，没事了。有机会跟伯父伯母联络吧，他们很担心你。」
「小勋……」
「我送他好了，顺便解开误会。」 东颐没等宁夏拒绝，快步踏出门外，去追离开的易敬勋。
东颐在电梯前赶上，主动对易敬勋做自我介绍：「我是东颐。怎么称呼？」
「易敬勋。」
警察纳闷地问：「你这是？」
「送你一程。宁夏很尴尬，所以我代替她。」
「原来如此。」易敬勋点点头，便没再说话，明显在思考其他事情，思绪全然不在东颐身上。
电梯门开了，易敬勋经过提醒才回神，与东颐一前一后踏进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无话，视线亦无交集，只有楼层的数字规律递减。
东颐没有打算解开易敬勋对他与宁夏关系的误会。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谎言。就像东颐在房间故意发出声音，让自己被注意到，都是经过设计的。
他此时却不明白，这些刻意的动作是基于什么原因。
有一种不愿正视的反感令他逼自己装傻。
「宁夏是你的什么人？」易敬勋突然问。
什么人？
东颐表面平静，实际上脑海瞬间闪过数种回答。
羊崽、约定好要杀死的对象、短期同居的室友…… 最后他做出选择，有了答案。
「很重要的人。」
「我明白了。」易敬勋说。
明白？
明白了什么？
东颐没追问。
奇异的失落与愤怒仍在刺激着、煎熬着他。
从宁夏接起电话，那一声亲暱的「喂」就让东颐开始发作。
那些产生刻意举动的意图逐渐明朗，藏在醋意的迷雾之后。
东颐很不开心，面前这个叫易敬勋的男人真的让他很不开心。
这家伙参与了宁夏的许多过去，知道以前的她。
易敬勋知道的宁夏，比东颐更完整。
素食鬼明白，羊崽见到亲密的故人不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最差劲的发展。
这可能会让他选定的羊崽失去想死的意愿。
怎么可以？
现在易敬勋就在东颐斜前方，站得相当挺拔。这样的距离与仅有的视线死角，已经足够东颐出手。
素食鬼的右手不着痕迹地探向身后，手指轻轻扣住小刀握柄。
只要他想，可以立即握住刀柄，在瞬间出手，将小刀捅进宁夏这名青梅竹马的颈子，然后观赏这名备受期待的警界明日之星惊慌地捂住脖子，却绝望地发现阻止不了动脉的出血。
只要他想。
楼层的数字持续递减，素食鬼出手的机会同样减少。
杀？
不杀？
东颐稀罕地发现，握刀的掌心在冒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
只要除掉眼前这个人，就能确保约定好的羊崽不被干扰。
宁夏会遵守约定，东颐也能如愿履行约定。
东颐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原来这么吵、这么激烈且混乱。
不寻常，一切都倾向失控的那一端。
停下。
停下！
素食鬼用力握紧刀柄，指节泛白。
电梯门开了又关。
独自一人的东颐觅了角落，虚弱地靠墙坐倒。
他无法自拔地叹气，很深很长的一口气，饱含疲惫与烦躁，以及更巨大的失落。
小刀待在它习惯被藏起的位置，刀身仍然干净，一滴血都没有沾染。 易敬勋平安离开，东颐成功送走他。
「这不像我……」东颐喃喃自语，「这不是我的信条，这只是无意义的滥杀，跟那些玩弄恐惧的杀人魔一样。」 东颐脑海浮现关于仪式感、风格这类名词。
杀人魔意外地迷信，有成长的轨迹与不能脱离的目的地。
东颐还不想歪斜。
只杀想死的人，他默念，只杀想死的人。
无论任谁来看易敬勋，都会明白这是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动摇更遑论寻死的家伙。
这不是素食鬼可以下手的目标。
可是东颐好希望这个骄傲自信，站得挺拔的家伙从世界上消失。
啊，占有，该死的占有欲，素食鬼苦恼不已，早已将宁夏当成是他的所有物，而不全然是待宰的羊崽了。
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的社区楼房开始褪色，夜晚朦胧的昏黑覆盖上来。
四周开始变冷，连同素食鬼的眼神。
